阑珊院中,暮色重重。
下人们已经挂起了灯笼,衬着夜色不明,三两成群地躲在墙角交换着墙角。
苏衍路过此地,忍不住扒住雕花的柱子,偷偷听了回墙角,说的是左卿回京的事。
只听得一矮个子说道:“掌事大人是尚书台墨大人的义子,宠得那是比亲生的都丧心病狂,这次回来呀,墨大人那是早已准备起了宴席,明日就要接风呢!”
十岁模样的人接茬道:“我听人说墨大人沉迷兵器,这次去赵国就是为了替墨大人寻找那本消失在六国之上的兵器谱,话说回来,这本兵器谱记载了天下古往今来所有能排上榜的兵器,什么弓、弩、刀、剑、斧、鞭、锏,江湖上还流传着一句话:得兵器谱者,得天下!”
矮个子不以为然道:“什么得之可得天下都是屁话!一本记载寻常兵器的本子罢了。”
“嘿嘿,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兵器谱起源于江湖,起初只是记载各门派兵器的密本,后流入赵国军营,加入了阵法兵法、权谋之术。最后成为玄族的家传之宝,可谓是集天下之大成,纳百家之所长。十多年前玄族统帅之妻还是靠着它成立了兵器山庄,一并在六国打下了不可撼动的地位,玄族也在战场上无往不胜,成为了传奇!”
她有模有样的长篇大论一番,矮个子却害怕地对她做噤声动作:“说轻点儿,小心隔墙有耳。”
她不屑道:“大晚上的,隔墙的只能是歌先生,听禾霜姐姐说她从不管下人做事,何况是我这样的外来人。”
苏衍蹑手蹑脚地走了开去,一边想着:曾经也听说过玄家的事,但是时间久远,早已不记得具体。下人们说的也不知掺了多少杜撰的,但是所谓兵器谱,却又像那么回事儿。
兵器谱…
难道真有这样一本奇书,竟然能撼动六国?实在诡异。
想得入了神,也没看清眼前的路,一脚便踩了空,幸好有人将她拽住,又堪堪拉了回来。
这一拽一拉之间,苏衍清楚地看到身后那两个下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歌先生,苏先生,奴婢知错了!”
佛柃寒着脸问那矮个子:“未曾见过你,哪处当差的?”
两人都吓傻了眼,矮个子回道:“禾霜姐姐抱病,奴婢来替她一夜…奴婢…奴婢不知天高地厚,求歌先生饶恕!”
禾霜,是阑珊院的厨房丫鬟,苏衍没见过。
佛柃道:“即日起,禾霜不用留在阑珊院,你也不必再留着,一并都走吧。”
“歌先生…”那奴婢一听好姐妹因她多嘴要被另行安排,更是急了。
苏衍拉住佛柃的手臂,替她求饶。
“禾霜既与她是姐妹,便是知道她性子的,却还是让她来阑珊院胡言乱语,竟敢谈论朝廷禁忌!”佛柃面色严肃,语气冰冷:“此时若不严惩,待恶习成风,恐怕全书院的人都要以为我这阑珊院毫无规矩。若哪日外头流传起了什么风言风语,人们首先想到的,就该是我的缘故了。”
苏衍微微叹气。佛柃所言有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好像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了。
即说着,佛柃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我为你准备了住处,就在我对门,你去看看吧。”
苏衍急忙跟上去,“那以后我们还可以时常串个门,聊聊天,吃吃饭?”
佛柃想了下,说:“我平日里也无事,你想过来便过来罢。”
苏衍心里明白,自己与她再近,也是隔着重重阻碍,无法走进心里了,可是,现在这样也挺好,不需要讲明身份和过去,各自安好。
后来,苏衍特地去问了那禾霜和那奴婢的下落,才知是分配去了断云轩。
断云轩管事的姑姑是左卿的部下,听说管人十分严格,由此想来,佛柃也是煞费苦心。
等过段时间,想必她俩也该明白了。
几日后,学堂来了位老者,一身厚重的袍子,发须皆白,垂垂老矣。
此人正是书院后头,避暑山庄的长老泽渊,曾经参与过六国之战的人,其具体来历却无人知晓。
泽渊长老拄着拐杖,缓缓落座,炯炯目光扫过学堂,顿时鸦雀无声。
苏衍安静的站在其身侧,只听得长老咳嗽了几声,沧桑的声音从喉间发出:“诸位学子皆出自名门世家,现在入学已多日,还未得先生传教,老夫愧对啊!”说着叹了叹气,又道,“这位苏衍苏先生出自楚国名门世家,晓通经纶,熟读兵法…”
苏衍干咳一声:“那个…长老,我不教这个!”
长老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哦!那个,那个老夫糊涂了,是熟读茶道古籍,精通茶艺,更是善于品鉴,由她担任束幽堂先生,最为妥当。”
这段事先并不通知苏衍介绍,着实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看着长老那张皱巴巴又笑里藏刀的脸,再看看堂下那一个个不屑的学生,看来这个谎,自己若不继续圆下去,恐怕今天这关是过不了了!
挤了半天,挤出一句话:“以后为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呵呵…”
堂下七言八句,都在议论这个新来的先生,话间夹杂着丝丝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