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兵有三个结拜的好兄弟,各有绝招,老三能读唇语,老四擅长找东西,老五好打架,这次就没叫他。
没有老二,大家都不想当老二。
所以听到这话,李红兵就放心了,他回忆了一下叶容蓁的表现,结合那些邻居的话,谨慎道:“有吓到,但不多,略有些天真重感情,估计是被伤到了,想离开这里。”
老三转了转眼睛:“那大哥你要不要趁机……”
“别想了,”要是没这出事,李红兵还会考虑,可是现在,“容家水太深。”
他怕好处没拿到,淹死在里面,“不是说他们家靠医术发家吗?”
老三心领神会,解释道:“刚开始公私合营那会儿,容家老爷子就说药厂的配方是从家里的医书里面来的,既然要归公,不如干脆点,直接把医书也捐了。”
“应该没捐成吧。”
“大哥说的对,”老三点头,解释说,“他们是杭市第一家服从政策的,政府哪儿能这么做,找人把书抄了下来,药厂、政府都留了底。”
“容素华出嫁都拿了一套,说是努力学习,提升医术,更好的为人民服务。这点她牺牲时,军区来人证明过。”
“只是药厂总觉得他们藏了私,诺大的容家不可能只靠这几本医书发展起来。”
李红兵对此嗤之以鼻,“找医书?呵,这些年下去的名医还少吗?也没见药厂的人申请学习。”
“得,容老爷子走一步看百步,这事儿咱就别想了,回头看领导怎么安排。”
老三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容家的情况。
那位老爷子目光长远,自己用的是过了明路的紫檀,给亲生女儿陪嫁的是榉木家具,公私合营的利息除了捐款,就给外孙女准备嫁妆。
有着帮国家回笼资金的名头,他准备的是黄花梨,家具打好却没组装,就在屋子里放着,过了明路又不打眼。
风刚起就申请自查,让写报告就写报告,让打扫卫生就打扫卫生,比起那些被打倒的人,他的日子好过的不是一星半点。
后来组织证明他的大儿子是地下工作者,闺女又在战场牺牲,仅剩的儿子现在还驻扎在南疆,日子就更好过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
也是容家积善行德,落得个好结果。
老三收回思绪,岔开话题:“那大哥,咱就这么算了?”
“算了?”李红兵眼神发狠,阴沉地说:“你找人去革委会和知青办,就说……”
*
“啊嚏!”高雪梅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眼瞧见继女的两个荷包眼,什么心思都没了。
叶容蓁坐在轮椅上,泪眼汪汪:“高阿姨不愿意买就算了,我也不缺这两双鞋子,如果可以,我宁愿穿千层底,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有制作者的感情。阿爸,你送我离开……”
高雪梅:你什么时候穿过千层底?
只是叶向东听着这话觉得偎贴,自家姑娘没有忘了根,“走什么走,你高阿姨要上班,没时间给你做千层底,这次听你的,不过咱们工人阶级按需购买,一样一双就成。”
高雪梅看着只说话不出钱的丈夫和他提着的收音机,再瞧瞧继女腕间的梅花表。
她坐的轮椅后面还挂着羊毛线、哔叽面料、卡其、华达呢、平棉布、斜纹棉布、棉花、搪瓷盆、大红铁皮暖水壶、藤条暖水壶、友谊雪花膏、雅霜、牙刷、牙膏、毛巾、香皂……
高雪梅脑袋嗡地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行,还是头晕,想想亲闺女做的错事,想想丈夫刚才买的家具,想想容蓁背后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