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起宁想了想,这个更合理,亲生的他爹和二叔都没能让老太爷动容,他这个孙子就更不重要了。
未起宁对老太爷的感情就像对他的印象一样,都是属于要去见人了才临时找画像看的,本就没多少。现在发现老太爷也对他没多少感情,他也接受得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不接受的倒不如说世间公认的公理正义的倒塌和扭曲。
他在去别院之前,一直以为,老太太的做法是错的,所以请老太爷回来斧正家风是正确的事。
父母长辈须慈爱怜下,子孙后辈要孝敬顺从,这就是世间的道理。
老太太做错了,虽然不宜对外传,但是家中肯定是需要做出一些正确的处理的。哪怕不至于处罚老太太,但让她改正,或是制止她,这都是正常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老太爷根本不认这一套公理正义。老太爷认为,关起门来的事,就不重要了,除非有人重病重伤或是死了,不然全家都好好的,那就是没有事。
就连老太太做的事,他都能重新解释一遍,让老太太看起来一点错都没犯。
这就是官场吧,什么事只要没有明确的证人,就没有用,就可以随意解释。
他认识到自己真是比不上老太爷,还有许多要学的地方啊。
这个家,之所以现在人人闭口不言,是不是他们都知道老太太做的事不算错?
没有能被抓住的把柄,就不是错。
他握住楚颜的手,苦叹摇头:“恐怕只有我死在家里,老太爷才承认是老太太错了吧。”
楚颜突然僵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楚颜表情不对,她低头不看他。
未起宁勾着头看,没看到她的脸,却听到了她抽泣,瞬间吓出一身白毛汗。他转到另一边,她的头又转过去,他围着她团团转,最后扒着她的肩才看到她的脸,果然一脸是泪!
未起宁的脑子从没这么僵硬过,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老太爷的话太吓人了。
春喜听到这屋里动静不对,赶紧进来,就见楚颜哭了。
她慌忙先把门关上,再快步过来,也围着楚颜转。
“小姐,是眯了眼睛吗?我给你打水洗洗脸吧。”春喜说,想把话岔开。她给未起宁使眼色,可大少爷这回像是哑巴了,动也不会动,就围着转圈。
楚颜把春喜的手扒拉开,恶狠狠地瞪未起宁:“你刚才胡说什么!”
未起宁马上明白是他说错话了,又回忆刚才说了什么错话,再想起不过就是一句戏言,死啊活啊的,这怎么就哭成这样了?就是楚氏听到他说这句也顶多骂他而已。
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未起宁马上作揖:“是我说错话了,妹妹别恼,都是我不会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
楚颜却是悲伤过了,改愤怒了,她拧着未起宁的领子:“我就想问问你,什么事值得你去死?”
她在得到他的丧信后,最想问的就是这一句!
未起宁:“是我说错话……”
楚颜不让他分辩,自顾自地骂:“如果是别人害你,那就该早早的提着小心,家里还有害人精呢,外面只会比家里的更多;如果是情怀不畅,那多少败官丢爵破家无产的还没死呢,你家资殷盛,官至坦途,凭什么比别人先死?若是……若是为男女私情,也大可不必!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样的才貌品格,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世上美男美女何其多?要才情有才情,要美貌有美貌,你难道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你说!什么值得你去死!”
楚颜骂声渐大,楚氏在那边听到了,忙叫丫头去看,秋香去了回来说:“看着是吵起来了,楚小姐哭得厉害,大少爷在赔礼呢。”
楚氏:“为的是什么事?”
秋香:“春喜在屋外,也没听真切,开始还好好的在一块写字,后来就突然恼了。”
楚氏团团转,犹豫半天,说:“你过去劝一劝,如果看他们自己好了就不必管,要是又吵起来,就分开劝劝。”
秋月就过来,小心翼翼地敲门要进来,不料春喜抵着门不放她进来。
春喜推她:“你别来添乱了,再多一个更要吵了,我都远远避着。”
秋月:“太太问呢,还吵吗?”她竖耳朵听,没有声音了。
春喜:“不吵了,在对着哭呢。”
秋月:“那……我去打洗脸水吧。”
春喜把头往里伸,刚才楚颜哭,哭完骂,骂完,未起宁跪下要给她发誓。
未起宁也是眼泪汪汪:“我起誓,我这辈子绝不会死在妹妹前头!我一定照顾妹妹一辈子!”
楚颜:“你说话算话!”
未起宁:“如有违誓……罚我下辈子做妹妹的狗!”
楚颜一下子就哭不下去了:“我才不养你呢!”
未起宁还在找有什么动物能可爱又美丽的陪伴妹妹。
“那我做一只小猫,会抓老鼠;不然做一只鸟,妹妹闲了逗一逗;不然我做一匹马,给妹妹拉车。”
秋月打水回来,发现屋里成动物园了。
未起宁已经发展到:“妹妹爱吃鱼,那我就做一尾鱼,自己投到网里,做成一道美食,送到妹妹桌上。”
秋月和春喜过来,一人一个带开,分别洗脸换衣服。
春喜小声说:“大少爷说要做鱼呢。”
楚颜:“哼。”
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上周目的气也快消了。
秋月:“大少爷,您可不能胡乱发誓,应了怎么办?再说,楚小姐也不止喜欢鱼啊,她还喜欢羊肉、鸡肉、鹅肉、鸭肉,您都变一遍吗?那也变不过来啊。”
未起宁:“那今晚厨房做了什么?有没有做颜颜爱吃的菜?”
秋月失笑:“那必然是有的,您放心吧,不用您去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