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主账内,姜冬、孟廷烨和沈大三人跪在地上,营帐内气氛微妙,与外头打完胜战后热烈的庆祝气氛截然相反。
韩元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三人,“就剩你们三个了?”
沈大听这问话,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腾起来,就要狠狠质问出声时,却被一只手摁住了,是孟廷烨。
“见过宁王。”孟廷烨没有理会韩元的明知顾问,直直看向坐在案前的姬恒,却并未称他为将军。
姬恒听这称呼,嘴角勾起一抹笑,如同这世上最为斯文温雅的书生般,“别来无恙,孟少爷。”
姜冬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觉得有些怪异,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韩元挥了挥手,眼神掠过姜冬和沈大。
“下去?”沈大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摸不着头脑,什么话都没问就让他们下去了?也不追究他们的“过错”了?这是可以活下来的意思吗?
在韩元说话前,姜冬立马拉起沈大,最后看了眼孟廷烨,退出帐外。
外面熊熊燃烧的几座篝火照亮了黑沉沉的天空,这次重创蛮人军队,大陵军士气大振,士兵们都尽情地喝酒吃肉,但即便是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仍有轮班值守的士兵丝毫不敢懈怠地紧密巡逻。
“那是……”沈大突然低叫出声,身体的肌肉一瞬间变得僵硬。
姜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逃跑的那两个幸存者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两颗头颅悬挂在枯枝上,瞪大的眼珠里满是恐惧与绝望,通体黑褐的秃鹫在上方盘旋,虎视眈眈。
一阵熟悉的寒意袭来,姜冬清晰地认识到,原来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天真到忘记了自己是个戴罪之身,忘记了这里是视人命如草芥的边疆,原以为只要通过勇气和努力就能获得的自由,如今看起来是这么的遥不可及……
“唉,别看了。”沈大拉了拉姜冬,终于意识到姜冬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回到帐篷里,原本拥挤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寒意更甚。松懈下来,才发现浑身酸疼黏腻,发出阵阵血腥味。沈大不痛快地拍了拍袖子,喊道,“管他娘的!老子要先去洗个澡!臭得都能熏死一头牛了!”说完拍了拍姜冬的肩膀,“小子,走吧!”营地附近有一条河,白日清凉,夜晚温暖,平素士兵们打完战都会在这里洗去身上血污。
姜冬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一件了不得的事……心下一慌,结巴着道,“你……你先去吧,我等……等一下再去!”
沈大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姜冬的眼睛四处乱瞟,脑子急急转着,想要找出一个理由,谁知沈大自己却笑了,“你小子不会是害羞吧哈哈哈,都是大老爷们的怕啥。”
姜冬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假装生气道,“我没跟别人一起洗过澡,你自己先去吧!”
“好吧好吧,真是矫情,跟个小姑娘似的。”沈大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自己走了,姜冬这才舒了口气。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沈大就神清气爽地回来了,白了姜冬一眼,“现在可以去了吧,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可别被水冲走了。”
姜冬没有回嘴,利索地离开帐篷,到了河边,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寒风阵阵,身体触及的水却温暖宜人,姜冬舒适地吁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松开长发,整个人没入水中,待肺中氧气耗尽,才不舍地浮出水面,真是痛快!月光下,莹白细嫩的双腿在水中影影绰绰,姜冬靠在河中干净的石头上,放空思绪,一阵阵倦意席卷上来,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说话声传来,姜冬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没入水中,尽量隐去身形,虽说她上身着了一件单衣,可此刻浑身湿透,若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女儿身,后果不敢想象。
“若王爷肯为孟家平反,孟氏必定倾尽全力助王爷成大事!”
“那你有何把握令孟氏余党臣服于你?”清清淡淡的语调,似乎不为所动。
“父亲在世时,曾将一卷密轴交于我,里面……”
孟廷烨话说一半,却见姬恒抬手示意他噤声,下一瞬,一枚银针自其袖中飞出,直直射向河中,与此同时,一个娇小的人影从水里腾空而起,透过四溅的水花可以看见那人落在石上,只一眼,孟廷烨就认出了她,满眼不可置信。
“王爷!”孟廷烨急叫出声,唯恐姬恒再次出手伤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