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萧然自幼随便惯了,当晚睡在柔软的大床上竟有些不太适应,是以深夜才得以入眠。
次日一早,陆云龙另买了一辆较大的马车,谴那车夫回去,由陈萧然驾车。那车夫本是陆云龙的家仆,听得主人要让自己回去心中虽不太情愿但也不敢拂她的意,只得唯命是从。
于是陈陆俩人结伴向泰山行去。
其时官府腐败,朝廷昏庸苛捐杂税不断,而且天灾连连,不少平民百姓被逼得走头无路上山落草,所以陈陆俩人一路上明里暗里碰到不少劫道的强人,开黑店的主。
陈萧然虽是第一次闯荡江湖,但一来武力超群,二来在家时常听父亲说起江湖之事,心中有所警惕,故而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陈萧然见那些强人大都是些平民百姓,将他们打败后教训几句便放他们走了,从未杀过一人。陆云龙瞧在眼里,也不住对他称赞,夸他是以德报怨的大英雄,大豪杰。
陈萧然虽知自己还不是什么大英雄,陆云龙只是有意讨好自己,但年轻人总好听些奉承的言语,所以陆云龙的话在陈萧然耳里也是颇为受用,夸了几回后陈萧然对陆云龙的反感之心也渐渐淡了。
陈萧然见离泰山武林大会还有不少时日,所以俩人一路游山玩水行的颇慢。这日天色渐晚,俩人又寻不到客店,远见不远处有座村庄,便打算上前借宿。
一进村子陈萧然和陆云龙都是惊骇不已,这时天色已晚,村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房屋中也无半点火光。
此时一阵风吹过,俩人只觉背后一凉,不由得毛骨悚然。风未停歇,陈萧然已闻到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心中已知这村子有问题。
俩人并肩走到村口一屋前,陈萧然对陆云龙说道:“你在这等我。”陆云龙点头答应。
陈萧然推门进去,只觉腥气扑鼻,恶心欲呕,忙运起家传内功,镇定心神。
陈萧然见门边躺着一老妇的尸体,那老妇胸腹各中了一刀,面色却却算不上惊恐,显是开门的时候就被人一招毙命,只是小腹又被人砍了一刀,肠子都流了出来。
陈萧然忖道:“既然已经杀了这老妇,为何再添一刀?不知是怕她未死透,还当纯为了泄愤?不管是何种目的,此人当真恶毒。”
再往里屋走去,地上躺了一男子的尸体,那人尸首分离,头颅却不知哪去了。床上还有一具女子的尸身,女子赤身裸体,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应是被人奸污后杀害。
陈萧然见那女子面色甚是可怖,不由得叹了一声,伸手扯起床上的被子盖住女子的尸首。
恰在此时,外屋传来一声惊叫,陈萧然识得这是陆云龙的声音,忙冲出去,却见陆云龙软坐在地上,嘴巴微张,身子不住颤抖。
原来陆云龙见陈萧然久久未归,担心他出什么事所以进屋查看,没想到一眼见到了地上的尸体,不由得惊叫一声。
陈萧然上前扶起陆云龙,见她脸色微白,显是受到惊吓仍未平息,心知她是女子,胆子小些倒也正常,便不多说什么,轻声道:“咱们出去吧。”当下扶着陆云龙走出。
陈萧然又去了几间村舍,所见的都是一般景象,上至七十老叟,下至襁褓中的孩童无一幸免,只是壮年男子大都尸首分离,头颅不知所踪,其中缘由陈萧然竟想不明白。
陈萧然走回陆云龙身旁,陆云龙本想开口询问,但见了他的脸色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竟坐在地上埋头垂泪。
陈萧然叹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把这村子烧了。”
陆云龙“嗯”了一声,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陈萧然到各家村舍中搬出柴草放在各家屋外屋内,又一一在上面浇上油,前后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办完。
陈萧然取出火折子点燃柴草,见火势渐起,站在村口向村子的方向默默拜了三拜,转身扶起陆云龙走了。
陈萧然回看了一眼,见火光滔天,烟气弥漫,心中悲苦不由得叹了一声。
陈萧然寻了个树林,让陆云龙在马车内休息,自己则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闭目养神。过了片刻陈萧然仍听不见陆云龙有何动静,睁眼一看,陆云龙仍呆在原地,似是踌躇不决。
陆云龙见陈萧然睁眼,迟疑片刻,忸怩道:“我……我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陈萧然一听,心中没来由的一怒,心道:“你是个姑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但见到陆云龙可怜楚楚,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一颗心顿时软了,说道:“好吧。”
陆云龙没想到陈萧然居然答应,心中即惊喜又感激,缓缓走到走到陈萧然身后坐下,和他背对着背靠着一棵树。陈萧然见了,忖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倒是我多想了。”
方才陈萧然面有怒色,陆云龙全瞧在眼里,此时她还不知陈萧然已知自己是女儿身,还以为陈萧然是怪自己胆小。只听她幽幽地道:“我知道你心底瞧不起我,但我长那么大从未见过死人,那老妇死状又那么惨,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死了,我心中又难过又害怕……”
陈萧然此时思绪万千,陆云龙说什么他半句也没听进去,只答了一声“嗯”便说道:“不知是哪的山匪,下手竟这般狠毒。”
陆云龙苦笑一声,道:“这带的山匪原来大都是平民百姓,被官府逼得无可奈何才上山落草为寇。他们最多也就强抢过路的商贾,即便再不济到前面的村子借粮也绝不会乱杀无辜。依我看,多半是官府到这剿匪,又敌不过人家,这才杀些百姓回去交差。”
陈萧然一听,恍然大悟,忖道:“难怪那些壮年男子尸首分离,原来是官兵提了首级去邀功领赏了。”想到此节不由得咬牙切齿,一双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陈萧然说道:“那些尸体还未腐化,有些才开始僵硬,想来也才死去几个时辰,那些官兵多半还未走远,我虽然不惧但还是小心些好。”陆云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半晌之后陆云龙竟睡着了,肩膀侧靠在陈萧然身上,陈萧然只觉她身子柔软犹若无骨。
此时俩人靠的近了,陈萧然闻到陆云龙身上阵阵清香,不由得心神荡漾。片刻之后,心中暗道:“陈萧然你怎么如此无耻!”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顿时清醒不少。侧身将陆云龙的身子扶正,自己又去寻了另一棵树靠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