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神情呆滞。
沈炼也一脸震惊,五城兵马司的齐出动,满京师的缉拿凶手,不想,凶手竟在眼前。
可这凶手却和皇帝认识,且明显交情不一般。
沈炼一时也不知该立即拿人,还是先看一看皇上的态度。
却在此时,忽听马蹄踏踏,瞥眼望去,一骑正急速赶来,仔细一瞧,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沈炼不由想起这个上司的言传身教,便也不急着行动了。
朱厚熜只扫了远处赶来的陆炳一眼,便收回目光,一时有些踌躇。
他在衡量……
交情+永青侯儿子的孙女的夫君的爷爷vs得力大臣之子。
哪个轻,哪个重。
理性告诉他,当立即拿下朱寿,既得了臣下之心,又能维护朝廷体面,毕竟,二人的交情也没那么深。
可问题是……李青所在,离他不过百丈。
李青不认识朱寿,但永青侯的大妹子李雪儿肯定认识朱寿,而李青能带她来京师,足见对其宠爱,这其中风险就大了……
朱厚熜左右为难。
只好故意不看严嵩,一边思索着如何取舍,一边望着由远及近的陆炳。
少顷,陆炳提前勒马停下,快步上前,正要禀报皇帝有了进展,已画下凶手相貌,就见到了凶手就在皇帝身边,一时间,人都傻了。
陆炳没见过朱厚照,也没看到刚才的场景,见二人几乎紧挨着,哪还敢说什么。
只一个劲儿的跟皇帝打眼色。
——皇上你快离他远点儿,这可是个狠角色。
三剑客相处这么多年,彼此已然心有灵犀,朱厚熜撇下朱厚照,缓步上前,明知故问道:
“怎么了?”
陆炳拉着他又走了几步,低低道:“皇上,怒砸严世蕃的凶手,就是方才您身边的那个老头儿。”
“唉……朕知道。”
“啊?”
陆炳吃惊,“那……?”
“稍安勿躁,容朕想想。”朱厚熜叹了口气,朝严嵩走去。
“严……”
朱厚熜一滞。
只见严嵩瞳孔颤抖,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哆嗦,满脸震悚之色,还夹杂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朱寿,威武,正德……’
严嵩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想明白为何对这人有种熟悉感,也想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同时,还想明白了为何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认识。
能不认识嘛?
人家是兄弟!
堂兄弟!
叔伯兄弟不认识才不正常。
二人的父亲可是亲兄弟,爷爷更是同一个人——宪宗皇帝。
不过,严嵩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为何正德明明没死,却把皇位拱手相让。
这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李青。
这是李青搞的鬼。
李青为何要如此?难道是因为正德皇帝贪玩成性,不务正业,置江山社稷不顾……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正德皇帝贪玩是真,放浪不羁也是真,却绝不是不务正业,置江山不顾的皇帝,别人不知,我可知道……
严嵩头脑风暴,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不过有一点他想明白了,那就是堂兄弟都知晓内中详情,并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一想到这点,严嵩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只觉有一个惊天大局在酝酿,只是还没到爆发的时候罢了。
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得悉了这惊天秘密,否则,严家满门一个也活不了……严嵩内心颤抖,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至于治正德皇帝的罪……
别开玩笑了,但凡敢表露分毫怀恨在心,最轻也得立即卷铺盖滚蛋。
天呐,这对堂兄弟到底在搞什么啊?
李青又在搞什么啊?
严嵩内心狂震……
朱厚熜看着如此神情的严嵩,一向薄情的他,也不免心中歉疚。
平心而论,严嵩对他是真没的说,敢扛事儿,更不怕背黑锅,且特别忠心,任何事都是无脑支持。
堂堂内阁首辅大学士,独子被人弄成这个样子,却不能为儿子报仇……
朱厚熜自觉如此,太过不近人情。
可跟李青有关,甚至可能影响到长生之术,朱厚熜不得不谨慎对待。
到底该如何取舍呢?
朱厚熜举棋不定。
如今,他对无穷无尽的活下去,不抱多大希望了,可这些年来的修道,并非毫无建树,这点,从父亲、大伯、堂兄身上便能体现。
三人可都是英年早逝,而他已不惑数年,却依旧体魄康健,足见一斑。
这个局……
该咋破呢?
朱厚熜满心为难,一时难以抉择。
沈炼瞧瞧这个,瞅瞅那个,末了,还瞧了眼六十岁的老人家……朱寿。
只见其一脸淡然,丝毫不知闯了滔天大祸,反而还怨气满满,似乎在职责皇帝的不称职。
沈炼只觉梦幻。
不只是他,陆炳也深有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