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真要跟你说的那样不把下人当人,那我还有人性吗?
凤阳宫的暖阁里满满都是苏合香馥郁的气味,阿兰若手里捻着串红穗檀香佛珠,正靠在软榻上小憩。浑忽一踏进暖阁,地龙的温热与苏合的芬芳扑面而来,寒冬腊月,平添一身暖意。
“给阿娘请安。”
阿兰若凤眼半眯,和蔼道:“过来坐吧。伊慕娅,上茶。”
浑忽不知是什么茶,但看茶盏中其叶黄绿,纤细如针,遂问道:“阿娘,这茶是不是叫什么银针……”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阿兰若浅浅一笑:“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为十大名茶之一,浑忽以前也是有所耳闻的:“儿臣听闻唐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时,身边带的就是此茶?”
阿兰若颔首。
一番闲聊后,浑忽拐入正题:“阿娘,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儿臣想用普速完公主的汉制婚服来替代漠北服制,不知阿娘意下如何?”
“普速完公主?”阿兰若突然来了精神:“不行。”
浑忽继续央求:“可绣房只有三天时间,即便赶制出漠北婚服,也保不准质量优劣啊!”
阿兰若斩钉截铁:“漠北服制工期早已定下,你再求本宫也无用。”
先前她去内侍监询问时,曾有人提议采用现成的汉制婚服,奈何那衣裳是普速完公主的东西,若真让浑忽穿去,只怕前朝又要多话。
“阿娘!”浑忽从阿兰若的反应中找到了她拒绝提议的原因:“就算是普速完公主的衣服又如何?难不成她还会因为我借用了她的东西就来寻我索命?!”
若论往常,皇室的礼服代代相传没什么可忌讳,浑忽见阿兰若这般态度,也许是那普速完公主生前作风不正,名声不佳吧?
“真是放肆!什么索不索命的,这话你都敢说,也不怕晦气。”阿兰若瞅了浑忽一眼,转念想想,又改口道:“也罢,你若真想穿那件衣服,便取来穿吧,将来要是不慎落下话柄,别怪为娘没提醒过你。”
近旁的伊慕娅立刻会意,与阿兰若对视一眼,继续沉默不语。
死缠烂打、胡说八道、附加独生女光环,浑忽终于求得阿兰若的同意,拿到了使用汉制婚服的资格。一想到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汉式婚礼即将变成现实,她就眉飞色舞,欣喜若狂。
入夜,浑忽卸下妆饰,坐在寝殿的小桌旁吃着一碟百果糕:“阿娜,你能给我讲讲普速完公主的故事吗?我觉得阿娘好像很忌讳她。”
阿娜道:“不仅是娘娘忌讳,整个宫里都忌讳着呢,好在娘娘宠着您,不然您连那婚服的线脚都碰不着!”
“这么说你是不肯告诉我咯……”浑忽突然一把拉住阿娜的手:“好阿娜,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阿娜其实是个很八卦的小姑娘,什么事情她都知道点儿,但这宫里有不成文的规矩,某些话能不说就不说,即便对方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公主,她也实在不好开口。
浑忽见她面露难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低声贿赂道:“你只要悄悄告诉我,我天天请你好吃的。”
阿娜正巧喜爱甜食,这话歪打正着,她还是没有忍住:“真的?”
浑忽拍拍胸脯:“当然是真的!我这人一向言而有信!”
抱着侥幸心理,阿娜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您一定要保证绝不告诉别人!”
“绝对不说!”浑忽拉着阿娜坐到她身边,然后摆出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
阿娜四处张望一下,清清喉咙开始陈述:“普速完公主,是仁宗皇帝的妹妹,因为仁宗皇帝驾崩时,陛下尚且年幼,所以他选择让普速完公主临朝称制,以待今上成年。”
“普速完公主在称制期间看上了驸马都尉的弟弟,再加之驸马年纪渐长,权力又大,公主便对他产生了嫌恶之心,先是贬其为东平王,再与奸夫合谋一道害死了他。”
她顿了顿,又道:“通奸,这是罪一;谋害亲夫,这是罪二。普速完公主的行为惹怒了驸马的父亲——开国元老萧斡里剌,于是他在三十多年前的某日闯进皇宫,用箭将这对奸夫**双双射死了。”
阿娜一席话听得浑忽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前任公主居然会有这般风流韵事,也难怪宫里忌讳。”
“是啊,想想您若是穿了她的婚服,那得招来多大的闲话。”
“我还傻不到引火上身,只要咱们对外不宣,谁会知道这是普速完公主的衣裳?”浑忽拣出块百果糕放进阿娜口中:“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明早就给你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