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面到处都是嶙峋的大石头,还有砍去树干,只留下半截尾巴埋在土里面的老树桩子,个个都有成年男子的腰身粗。
脑袋要是撞在这些东西上面,确实不排除会造成失忆的可能性。
再看看少年现在的形容,脸虽然洗得干干净净,但是下巴上面却有一层青黑色。
那是刚刚冒出头的胡茬子。
身上穿的补丁衣服也有几分眼熟,知颜略略一回想,就想起来少年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正是那天她随手从竹篓里面扯出来盖他身上的那件。
那是曾经的看山人留下的旧衣。
因为不是自己的衣服,穿着难免就有些不合体,看着挺宽大的一件衣服,套在少年身上,就变成了上盖不住手腕,下遮不住脚踝,局促得很。
所以,这三天时间,少年就一直栖身在半山腰的那间茅草屋里面?
心里头这样想,知颜嘴上便问了出来。
沈宴辞脸上露出几分伤感。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往外倒。
“我记忆不全,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身无分文的,所以就只能暂时借住在半山腰上的那间茅草屋里面。”
“今天下山来,实在是因为住在山上有诸多不便,我就想下山到村子里面走一走,看看谁家缺劳力。”
“我也不要工钱,就想着能有个栖身之处就好。”
旁边的李鳏夫听了他的话,又是吃一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溜达一趟,问道:“你们俩认识?”
“算不上认识吧,但是有过一面之缘。”
知颜将她发现沈宴辞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说到金蝉花那一块时,沈宴辞截住话头,说道:“我那时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是意识还是有一点的。”
他转身,面对着知颜,郑重一礼:“多谢姑娘那日将我背进茅草屋,不然的话,只怕我现在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说完,又目色深深地看了知颜一眼。
摆明了是不想让知颜说出金蝉花的事情。
知颜略略一想,就懂了他的担忧。
这少年人看着活蹦乱跳的,但是身上却藏着奇毒。
一旦毒发,虚弱的三岁小儿都能对他为所欲为。
这样致命的软肋,自然不宜暴露出来让人知道。
于是知颜就跳过后面那一茬,接过他的话说了句应该的。
李鳏夫却不是很赞同,他悄悄扯了下知颜,然后嘀咕道:“凤凰山上吃人的野兽多得很,老大一头牛倒在山上,第二天早上再去看,保准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
一边嘀咕还一边瞅沈宴辞,眼睛在说:这可是救命的大恩情,你小子自己看着办吧。
沈宴辞能怎么办?
自然是要报恩啊。
他立马将首饰匣子重新递给知颜,正色说道:“比起姑娘那日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刚才替姑娘挡下的那一棍子,实在不值一提。”
“这些东西,还请姑娘收回去,我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
如愿以偿身无分文的太孙殿下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边走还边在心里面数数。
一。
二。
三……
第三个数还没数完,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少女清凌凌的声音。
“那个……等一下,你要是没地方可去,不如暂时先住在我那里吧。”
沈宴辞的唇边就漾开一抹笑意,笑得像只狡黠的老狐狸。
只不过等他转过身去,老狐狸又变成了小白兔。
小白兔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又感动又难为情:“啊?这……这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姑娘了啊?”
知颜心说是挺麻烦的,可是你记忆不全,没地儿可去,身上还又是伤又是毒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流落荒野吧。
山上的事情是交易,谈不上谁欠谁的。
可少年刚才结结实实地为她挡了一棍子,之后又把王婆子吓了出来。
算起来,她足足欠了少年两个人情呢。
想到这,知颜摇头说道:“不麻烦,你先去我那里住段时间,等把胳膊养好后,你再做打算。”
养好胳膊再做打算啊……
沈宴辞一双黑眸微转,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他把胳膊养好,老神医应该也出关了吧?
于是他忙感激地说道:“多谢姑娘收留。”
话就在嘴边,脱口就出,应承的可迅速了。
知颜:……
是她想多了吗,她怎么有种钻进猎人圈套的感觉?
她狐疑地望向对面的少年。
少年也正在笑看她。
那双眼眸清澈如水,连丝杂质都没有,多干净啊,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果然是她想多了。
知颜摁下心头蹿出来的狐疑。
她先领着老实孩子去村里的老大夫那里。
等老大夫将沈宴辞那条受伤的胳膊固定好,知颜又问了几句,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了,她这才领着人往家去。
只是刚走出大夫家的院门没多远,知颜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扭头对沈宴辞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又返回去。
没一会儿再出来,手上多了一个蓝色小包袱。
她将包袱挎在肩膀上,对沈宴辞说:“走吧。”
沈宴辞“哦”了声,一边跟着她步伐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瞄一眼她肩膀上挎着的小包袱,好奇那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