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完所有之后,于谦一只手已经死死攥住,手指发白。
而另一只手已经将本子给攥成了纸球。
于谦看着眼前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刘定文寒声道“你就没管?”
刘定文轻声道“岳子琦乃是我的同窗,我们同年进士,也曾一同温书,下官如何不恨?
今日早间,下官就已经将岳子琦的一双儿女接去我家了,此事我本想直接呈于陛下的。
可是来的路上又细细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在午门外拦下您,想问问您我该如何做?”
于谦狠狠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花了好长时间平复心情,之后缓缓将纸团抚平。
做完这一切,于谦这才用手指点着不复平整的本子道“欺凌同窗致死这个好说,再判就是。
关键在救灾施粥不利这条。
按《大明律》施粥以插筷不倒为准,筷倒人死。
按照你这个本子所写,是有人故意攥着粮仓不发粮。
后又趁着你那同窗着急上火之时,借了县丞之手向本县大户借粮。
又以本县粮仓之粮为质押。
可是,到了还账之时,你那同窗却发现,粮仓之中竟然无粮可调。
而恰在此时,巡按御史就那么凑巧的来到了邺城县。
于是大户们集体上告,岳子琦就这样背上了巨贪之名被罢官夺爵。
接着还没等到刑部议罪就吊死在大牢里了。
当真是好手段啊,天衣无缝,证据确凿,让人连翻案都没法翻。
你这同窗,要么真的就是大奸似忠,要么就是得罪的人能量极大。
你可要有所准备啊。”
刘定文看着于谦满脸佩服道“大人竟然只是凭借下官从两个孩子那里得来的寥寥数语就将案情猜的如此准确,下官实在佩服。”
于谦愣了一下,随后紧锁眉头问道“你说我刚才的分析和你知道的分毫不差?”
刘定文回道“是的,下官来之前去了趟刑部将子琦兄的案卷调阅了,与大人您刚才说的分毫不差。”
于谦听罢微微眯了眯眼,放出了一阵冷光,轻声道“既如此,到真的是误打误撞了呢。”
刘定文闻言也是苦笑一声道“刚开始下官也以为是误打误撞。
可是将子琦兄的案卷看了之后,下官脑海里就剩下一个词了……”
于谦猛的开口打断了刘定文的话道“欲加之罪,天降灾祸。”
刘定文听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于谦点了点桌面,然后轻声道“这事儿你做的对,幸好你没有直奏君前。
你若直奏君前,那就成了依靠君恩妄图翻案,而不是为民申冤了。
如今给了我却是正好,我如今刚刚被抬为直隶省巡抚,差的就是一个能够立威的案子。
本来按照陛下的原意,是要在治水上下功夫的。
可没想到今年的称水竟是个大不详。
转头这姐弟俩就进京来寻我喊冤。
邺城县正好归属直隶省,正是我该管直辖。
交给我是应当应分,由我转呈陛下亦是理所应当。
你倒是没有冲动,甚好。”
刘定文摇摇头道“下官到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在午门看到了大人,不知怎的就向着大人走去,把这事给说了。”
于谦摆摆手道“我就当是你误打误撞了。
若是没事的话,你就接着回顺天府衙门办公。
还有,一定要保护好这姐弟两个。
我怕有心人一旦知晓了此案,他们姐弟二人若是没人保护恐怕会凶多吉少。”
刘定文立刻道“这点还请大人放心,我以子琦兄后人不能流落街头之名,已经将这二人收养在我家,相信没谁会胆大包天到去顺天府同知家里动手的地步。”
于谦点头“很好,你想的很周全,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在去趟刑部和都察院,我身上还兼着佥都御史的衔呢,正好可以好好查查,那个"正好"路过邺城县的巡按御史是谁。”
刘定文起身郑重行礼道“如此,下官拜托大人了。”
于谦虚扶一下道“无需如此,好了时间紧迫我就先走了。”说罢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刘定文看着桌面上的十个铜板,然后又看向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茶馆老板,无奈又摸出了二十个铜板放在桌上。
看到老板柔和下来的目光后这才一口饮尽茶壶中的茶水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