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闰四月,夏至过了才是端午。
次日一早,韩冬英便催促着田觅去摘一些新鲜的苇叶,准备包粽子。
田觅想到昨天晚上韩冬英发了一夜高烧心里很是担忧,决定摘了苇叶回来还是去找一趟秦海天,顺便问问昨天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夜没睡,一边照料姆妈,一边思索着白天的事。
她那时候被他们逼到水里,心里不止一遍地想过,要杀了杨狗顺,她不能让他这样威胁自己,更不能让他伤害到姆妈。
可是当真正听到杨狗顺死了的消息,她还是心慌不已,不知道是为自己当时的凶险而后怕,还是害怕自己杀人被发现。
现在,杨狗顺的死被归为意外,秦海天又跟着去了派出所,很明显是他帮着掩盖了真相。
她相信,以秦海天那么聪明的人,一看到那踩扁的竹篮和摔碎的碗盘肯定就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而她又是从河里上来的,同一时间杨狗顺死在了河里,要说这两者没有联系,谁会信!
此刻田觅心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迫切地想要见到秦海天,却又不敢去面对他。
他们家并没有多少糯米,苇叶也不用摘太多。田觅选又大又鲜嫩的摘了一些就回去了。
“姆妈,还是请海天哥来给你瞧瞧吧!”田觅看着姆妈灰败的脸色,很是心疼,心头也不再纠结了。她知道,自己走了这一步,不能再妄想秦海天了。
“没事……咳咳……老毛病了,老是麻烦人家也不好。”
“姆妈,海天哥说省医院有种特效药,我去问问他……”
她话没有说完,韩冬英便笑了:“囡囡啊,海天是个好孩子,只是……”
“姆妈!”田觅阻止她,“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
韩冬英失笑:“我也没说什么啊!”
田觅心虚地喊了一声:“姆妈!”
韩冬英又是一阵咳嗽,在田觅又是递水又是拍背下才好不容易止住了。
“囡囡啊,海天是个很优秀的人,姆妈是想说……侬也大了,要是有那个意思,就不能老呆在这里,一辈子土里刨食有个什么出息?”
“姆妈……”田觅心里苦得发涩,她知道自此以后,她再也不能有那个念头了。
秦海天那样芝兰玉树般的人,怎么会跟她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姆妈能照顾好自己……”
田觅的样子落在韩冬英眼里,却成了农村小女孩都有的自卑。她心疼地摸了摸田觅的头,目光有些悠远,看似慈爱地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田觅知道,姆妈定是又想起阿爸了。她的阿爸是个出色的地质学家,却没有熬过那个黑暗的年代。
低沉的气氛让田觅有些不适,她强撑起笑脸:“姆妈,侬讲要是考大学,考个什么专业好呢?”
韩冬英果然很感兴趣,跟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田觅自七八年得到消息之后就一日也不懈怠地努力。然而这么多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她舍不得姆妈,姆妈也怜惜她年幼,不舍得她独自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