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当伊迪丝从睡梦中醒来的同时，坐在椅子上的苏文也睁开了眯着的双眼。

他自然没有睡觉。

对弗雷这种等级的恶魔来说，睡眠是一种非必需的、浪费时间的、甚至危险的行为，毕竟在深渊位面那每时每刻的厮杀中，睡眠就等同于自杀。他只需要片刻的冥想，就能够恢复全部精力。但就算这样，先前在浴缸中两三个小时的假寐，也足以让他精神百倍。

趁着闲暇，他一整个晚上，都在整理自己的记忆。

弗雷的记忆跨度长达数千年之久，这在恶魔中正值壮年，但若是放在人类的概念中，却是无数个王朝的迭代加起来的历史长河。苏文必须小心翼翼，才不会迷失在其中，同时又要拿出足够的空间，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在地球的那单薄到可怜的记忆储存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随时提醒自己是一个人类，而不是真正的恶魔。

“醒了？”

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苏文的整理远远没有完成，但既然伊迪丝从睡梦中醒来，他便立刻暂停了这项工作，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

“嗯……”

伊迪丝迷茫地点了点头，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昨天累坏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从生到死再到生，从人类到非人类，她的精神也已经绷到了极限，一晚上睡得格外深沉，但同时又像是做了无数个噩梦。苏文还能够清晰看见，她眼眶下挂着的泪痕。

回味了半天，睡眼惺忪的伊迪丝才想起了目前的境况，“啊”地一声惊叫，跳了起来。

“主人，我昨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万分抱歉！”

“老实说我和你一样，躺在浴缸里就睡着了。”如此大的反应让苏文浑身不自在，摆摆手劝慰道，“这不怪你，昨晚我们都累了。”

“不行，这是失职，作为仆从竟然做出这种过分的事，请主人责罚伊迪丝！”

“够了。”

苏文却忽然拉下了脸。

“我不喜欢这样，从现在开始，不允许叫我主人，喊我的名字‘雷文’，否则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现在快去洗漱和换衣服，我们一会出门。”

伊迪丝被这样的反应吓得一颤，但随即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主……雷文大人。”

“后面不要加大人。”

“雷……雷文，可是这也太失礼了！”

“我说不失礼就不失礼，等会我们要去人类的集市，自然是要尽量低调。你一口一个主人，一口一个大人，是想让我被更多人注视吗？”

“原来是出于这层考虑，不愧是雷文大人，我明白了！”

“都说了不要加大人！”

……

眼看伊迪丝去洗漱了，苏文才终于舒了口气。自己没有弗雷那样高人一等的心态，这一口一个主人真是听着别扭至极，昨天正事太多没有计较也就算了，今天有了时间，必须得把伊迪丝这股不正之风给扭转过来。否则一旦连自己也习惯，恐怕就再也改不过来了。

而且，之所以苏文对伊迪丝板着脸，并非真的生气，而也是出于另一方面的考量。

那就是不能再乱刷好感度了。

虽然不知道伊迪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他决定从现在开始，稍微拉远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样好歹也能让她的自我魅惑平复下来。倒不是苏文不知好歹，而是这种崇拜和热爱并非发自内心，仅仅是恶魔转化的扭曲和自我催眠带来的结果罢了。

这不是苏文想要的。

趁着还有时间，他看了看在这段时间里侦查法术的记录，不出意料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所谓的“联络人”显然没有一经接触就有所动作。这都过去了快十个小时，他仍然待在黑市的某个角落，像往常一样充当着一名路人小商贩，该吃吃，该睡睡，仿佛从没有和盗贼伊莱特接触过。

苏文倒是不急。

该急的是伊莱特。

苏文给了他三天时间寻找那两个人的下落。三天一过，若是拿不出东西来，那批致幻剂就会作为证据被提交到红枫镇的治安厅，到时候那几名被收押的盗贼必死无疑。不但如此，他也没忘了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承诺只要有人能找到线索，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五百金币。

五百个金币是什么概念呢，放在苏文的世界，能买个不错的轿车，算是一笔巨款了。

虽然口说无凭，但既然选择了留下来，伊莱特自然不会对这五百个金币视而不见，从他的动作来看，苏文基本可以肯定，他不会放过这笔钱。

那么，一切在三天后见分晓。

现在嘛……

苏文仍然急切地渴求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