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永贞亦步亦趋地跟在胤禛的身后,一路上不断地悄悄观察主子的神色。年轻的君王一直沉默着,脸上笼罩着重重的乌云,挺拔的浓眉深锁,一双手在身侧攥紧了拳头。
“哎呀……”他不由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叶姑娘可是惹了大祸啦.……”
忽然,胤禛停住了脚步,脸上又泛起了一层冰冷的笑意——算了,由她去吧。像这样的丑女不值得他花费脑筋去揣摩。就算她处心积虑自残求去,她脸上的伤疤也算是为欺君所付出的代价了。刚才他戏弄她说必须在宫中留满三年方可放她出宫,那这三年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至于三年之后……她要走也不会有人相留!
“祝永贞。”胤禛脸色阴沉:“那个叶氏从家里带来几个侍女?”
祝永贞俯首道:“回万岁,只有一个。”
胤禛鼻子里轻轻地一哼:“好,一个就够了。从明天起,撤去淑德宫所有的宫女太监,一切吃穿用度皆取照长春宫规格。”
祝永贞心头一凛——长春宫,那不就是冷宫吗?当下不敢多言,忙低头回道:“遵旨。”
穿过一道粉白的月洞门,眼前就是浩瀚无际太液池了。此时满池的碧波在月光下粼粼闪烁着。一阵微风拂来,夹岸的柳浪此起彼伏。
胤禛背着手伫立在岸边,望着远处黛色的宫墙,良久不语。
“皇上,夜深了……”祝永贞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开了口。
“嗯。”胤禛垂下眼,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传旨,让长春宫盼妃接驾。”
是夜的长春宫里,银钩斜挂、帷幔低垂。红烛在芙蓉纱罩内不时爆出灯花,照亮了紫檀雕屏上的金箔牡丹。
盼妃岳盼珍身着雪白的云纱长裙跪在屏风前,抹胸上两朵绣工繁复的芙蓉花衬得她双颊凝脂,冰肌如玉。
“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万岁。”樱唇启处,娇声柔媚如空谷啼莺。
“起来吧。”胤禛伸手扶起了美人。
盼妃顺势偎在君王的怀中,一双含情妙目尽数停留在他俊美而高贵的脸庞上。
“臣妾数日不见天颜,只道皇上将臣妾忘了……”青丝堆云的发髻上八宝金凤一闪,两颗清泪便顺着莹洁的脸蛋滑落下来。
胤禛望着怀中的盼妃微微一笑,低声问道:“这么说,你日日盼着朕的恩宠?”
一丝娇羞、一丝哀怨拂过盼妃妩媚的面庞:“陛下天宠如阳春雨露,德泽万物生辉。臣妾岂能不盼?……”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踯躅在文渊阁纯黑的琉璃瓦上,为这清雅别致的江南式庭院又增添了几分韵致。阁后参差嶙峋的黄石假山上,一流清泉如玉带倾泻,日夜不停地顺着御沟汇入太液池。
此时,在文渊阁中,除了窗外那飞流的泉声,便只剩下了胤禛手中的朱笔落在雪浪笺上的沙沙声了。黄花梨书架前立满了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屏息宁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的一动不动。
忽然,有一个只胖胖的小手悄悄地掀开了门上的蜀锦布帘,紧接着,一张粉雕玉琢的男孩的小脸从门帘后探了出来。
侍立在门旁的两名绿衣宫女微微吃了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男孩却把食指搁在在圆嘟嘟的唇上,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嘘---”。宫女们笑了,垂下头去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