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题,我看看...嗯,明白了,松前,其实是这样的,这题看重的是——”
藤井树看她坐在对面,不好听自己讲题的样子,“要不松前你先坐过来,听我讲完?”
“当然。”
松前心春完全没有拒绝的想法,很自然地来到了藤井树的身边就坐,她将发丝绕到耳后,露出雪白的少女后颈。
距离不近也不远,大概有个三拳的距离。
.....
学习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
松前心春学得快,藤井树也教得舒服,一时都忘了时间。
大概是茶室内有暖气的缘故,少女的额头,还沁出了些许汗珠。
学习结束后,松前心春都忍不住微笑,“每次跟着藤井老师学习都会感觉特别轻松,很舒服。”
还是藤井树特意看了下时间,才发觉已经过了中午。
“啊,抱歉,藤井老师,都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了,现在应该去做午餐才行。”
“我去帮你。”
“不用不用!”松前心春连忙拒绝,“做菜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劳烦老师呢,我去就好了。”
松前心春也不给他拉扯的机会,起身就出门做午餐去了。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她端着几份上好的小菜回来了茶室,还亲手给藤井树打饭。
明明是松前家的大小姐,却一点养尊处优的样子也没有。
却之不恭啊却之不恭。
今天的功课量有些大,松前心春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学到了晚上七点。
中间除了吃饭,甚至没有过休息...
学习结束之后,倒是亦如往日,聊起了教授来。
藤井树这几日也摸明白了,对松前心春而言,母亲并不是一个情绪向下的符号。
恰恰相反,她十分去乐意了解母亲,从只言片语和细致末节中去努力构筑母亲的形象。
......
“谢谢。”
藤井树接过松前心春亲手泡的玉露绿茶。
“虽然还没有到第七天吧,但其实松前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坐在他身旁的松前心春愣了一秒,“老师,我是不是...学太快了?”
“快了还不好?”
“......”
藤井树放下茶杯,“即便今后我们再没有契约关系,但也还是能做朋友,经常保持联系,不是吗?当然,前提是松前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但是这样的话,老师是不是不会每天都来这里了...?”
“比起网络,更喜欢在现实交流一点?”
“嗯...也是因为家里基本没什么人的缘故。”
[松前没什么同学和朋友吗?]
——刚想把这句话说出口,藤井树忽然想起来,永山管家说过,小姐的朋友全都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老师...”
藤井树想了想,说道:“其实松前你这样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人是社交动物,交流是必要...松前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用网络的人,有没有什么想去读书的想法?”
“读书?我有点不敢去学校。”
听起来,松前心春的语气很正常,她貌似是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害怕吗?”
“嗯。”
“松前能不能和老师说说你在过去对日常生活和学校的感觉有哪些?”
“学校...很好,和吹奏部的老师,和同学们的相处,都很要好。”
“听起来,你还是很喜欢校园生活的,不是吗?”
“可是...藤井老师,她们都不在了,朋友...没有了,老师也消失了。”
“你在责怪自己?”
“嗯...如果那天我能早点陪大家练习完的话。”
藤井树微笑:“我能理解你的担忧和害怕感,失去朋友、同学和老师,无疑是一种深刻的失落和孤独感,这种经历使人感到更加脆弱和不安,在这种情况下让你重新建立起对社交的信任当然是件难事,但也是一个逐步克服孤独感的过程...目前松前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
“这个不着急,我们今天的时间还很充裕,松前可以好好想想再答复我。”
......
当过高中老师,他姑且也学过一些心理学。
就像是他刚才所说的那样,松前心春目前拥有自责+畏惧的心理,自责自己的过失,畏惧面对失去的美好。
能看出来松前心春的心理可比一般女高中生强大不少,在这种状况下,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和情绪的激动。
只是,她不会在车祸当天,也是这种情绪状态吧?
这样就可怕多了。
但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许多心理医生都无法解决她问题的根本原因。
“老师。”
“想好了?”
“没有...”
“没关系,明天后天告诉我也行,不着急的。”藤井树看了眼时间,“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松前如果半夜想找人聊聊天,或者说忽然想明白了,想直接告诉我答案,可以直接打我电话,我会接的。”
“...老师这就走了吗?”
“那我陪你多坐一会儿。”
“没!不,不用了,不麻烦老师生活了,我送您去樱伯那边。”
松前小姐还是如此礼貌,不愿特意麻烦别人。
藤井树闻言,也不多叨扰。
“劳烦了。”
“应该的。”
......
迈巴赫因为胎压低的问题,拖去附近的修理厂检查了一番,所以今晚回家的出发时间要比往日晚上不少。
藤井树原本说让松前心春送自己到往常的那个位置即可,却没料到,在雪夜里等到永山樱把车开来,松前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他在这里等待一下,她马上就回来,然后就往神社的方向跑去。
大概只等了不到十分钟吧。
藤井树便看到松前心春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面前。
“藤、藤井老师...这个给您。”
少女纤白的掌心摊开,显露出的是一个有着白色小狐狸样式的护身符,小狐狸嘴中还叼着一个玉镯。
“这是...?你先别着急说话,缓一缓再说。”
“好、好...”
松前心春稍微平复平复气息,然后才用悦耳的声音解释道:
“很抱歉,今天让老师一直都在担心我的事情...明明老师的内心都还装有有很多事情。”
“.....?”
有点不可思议了,松前心春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对外人表现出自己有任何的迷茫。
“这个护身符,是我昨日特意为藤井老师您打的...是我私人送于老师您的物品,老师您可以挂在车内,或者钥匙串上...可以保佑老师您的平安...这几日,虽然时光短暂,但是老师一直都对我尽心尽力,也一直都在将就我的任性和无理的要求,多做了很多本属于老师您工作之外的额外工作,所以,还请老师您,务必收下这个礼物。”
“......”
雪天的夜晚总是冷的,而寒冷也会带走人的一部分嗅觉。
可饶是如此,藤井树还能闻到一些少女手中护身符的清香。
这香味和松前心春身上似有似无少女气息基本一致,气味还要更大一些。
这东西,里面应该是装了什么写有祈祷文字的纸片和香料吧。
还是手工缝合的,能看得出来针织的痕迹。
“谢谢。”
藤井树收下了少女递来的护身符。
“这上面的花纹,是你自己喜欢的图案?”
松前心春微笑,“不完全是的,只是按照松前神社的传统,护身符上的狐狸目前象征的是我...意义是守护神社的雪狐。”
“我们家族世代相传,在胡奢麻尹那场惨烈的战争中,道南十二馆损失惨重,人们一度在雪夜里被逼至绝境,迷失了方向......是上天降下了神谕,让一条叼着先祖玉镯的白狐出现在了先祖的视野里,起先先祖得知玉镯丢失,怒不可遏,半夜奋身直追,越过林地、越过山涧......足足追了整整一夜才追到它的踪迹,正当先祖拿回玉镯,要掏出匕首手刃白狐之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逃出了困兽之地......后先祖明白了一切,收起了刀,也抱起了被他追伤的狐狸......先祖经历此次事件的铺垫,得到暗中发展和积蓄力量的机会,最后得到了终结这场战争的机会。”
藤井树笑起来,“光是听起来就挺神话的。”
松前心春也笑着,“但这并不妨碍雪狐作为现如今松前神社的守护神。不过送给老师的织纹雪狐,样式更加可爱了些,这倒是我的个人喜好。”
“我很喜欢。”
“老师能够收下就好...老师总是在为我诉说母亲的事情,但明天,不只是母亲,我也想听听老师谈谈自己的事了,总觉得会很有趣。”
这下松前心春还不给藤井树开口的机会,便远远跑开了。
她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对他挥手告别。
藤井树笑了出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松前心春身上感受到属于这个年龄段少女,应该有的活泼。
蛮可爱的...
*
晚上九点,藤井树打开了九花家的门。
“九——不对,千岁?你怎么在这儿?”
“树哥哥...”
阳葵千岁低着头,垂着手,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她摇摇晃晃的,好像有点精疲力尽的样子,声音也几近沙哑。
而且,明明室内光线不暗,他怎么有点,看不清千岁的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