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这样是对大家好,但是您有没有问过陈嘉宇的想法?”在昨晚临睡前排演的时候,陈梨安可没有现在这般平静。
陈母有陈母自己的想法,做母亲的怎么会不懂自己孩子的想法:“我如果问了,他的性格,一定会追问下去,到时候好意不好意,也已经覆水难收。”
二人此时此刻显然已经僵持不下,各有各的理由,从各自的角度考虑自然也没有错……
双方沉默的这一会功夫,屋子里暗了下来,陈父转过身去拉开灯。
陈梨安听见窗外起风了。
想起前晚预告过的台风,再看看窗户上拍过来的树枝,陈梨安意识到自己必须速战速决,把这件事在今天说明白。
“我虽然不是学医的。”
“但是我也查阅过相关资料,受到刺激失忆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您敢保证他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么?”
陈梨安的话说出口,整个人彻底松了口气——她不信陈母还能有什么合理的理由。
果然陈母再一次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开口,已经变了一种态度:“我想等他大一点了,很多事情都能接受了。”
“我想等着到时候,他或许已经不会再那么在乎这一切了……想起一些事,对他的确影响或许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大。”
既然陈母变了口风,陈梨安明白这件事情显然已经有了转机,只静静的坐了下来,等着陈母说完自己的心事。
“更何况,如果他一直想不起来,也免得和他爸家里面那些人去置气。”
平时陈嘉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看不上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对于家庭是维护得很的。
更何况,在马来西亚生活这么多年,对于祖国的文化陈嘉宇接触的不少,但家庭观念绝没有父亲那样宏达,只聚焦在小家……
“但是,您想过没有,如果元妙姐没有出现,或者周榕,或者师父没有出现,您的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
“可是现在他们出现在他身边了,让他知道这些曾经,至少还有为他好的,让他留下那些美好记忆的人在不是么?”
窗外的风裹挟着丝丝凉雨,扑进纱窗,陈父不想掺合进这份纠结之中,干脆转过身去关窗户,拉窗帘,尝试逃离这份风雨欲来。
关上窗子的公寓,有些闷闷的,在场的三个人也是一样……
“他在那边听着吧。”风声被关在了窗外的同时,陈母开了口,“要下雨了,他要是想听,就回来坐在这里听。”
知子者莫若母,看着陈梨安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陈母就猜到了电话那边的人一定是自己儿子。
“姑娘,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做父母的要考虑的太多。”
很多时候,父母一辈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把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加以另一个时代背景下的理解,就变成了另一代人的不得已。
“那天元妙那孩子突然出现,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陈母给陈梨安倒上了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两口润润嘴唇,“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装的,我真的没有认出她来。”
“但是她后来一开口就是那个时候嘉宇的小名,我怕是他爸爸家里那些亲戚……说出来其实也很要人笑话,别人家的家族都是有难互相扶一把,到了我们这里,只做一些落井下石的勾当!”
既然决定说出来,陈母也不担心儿子会有什么其他想法了,从陈父家族里的叔伯兄弟说到陈嘉宇的爷爷。
“那个时候小宇宙年纪小,天天追在元妙那姑娘的身后,跑来跑去,就像是个小跟班。”
“明明两个孩子没差两岁,小宇宙就像是长不大一样,闹来闹去,也亏得那个时候他们都不觉得他烦。”
对于李元妙和周榕这两位师兄、师姐,陈母从来没有从小宇宙口中听到他们的坏话,哪怕是玩闹的时候,似乎两个孩子也一直很有分寸。
“但是谁知道呢,命运或许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吧……”
就像是李元妙一直回忆的那样,到了初中,几个人都小有所成,已经是可以出狮的年纪,一场意外就这样冲散了一切。
其实没有这一场意外又如何呢?如今想一想,在那样的家族里,离开是早晚都要发生的,只是留不留下遗憾,还有没有最后一份牵挂。
更何况,周榕的离开也从来不是因为陈嘉宇爷爷的去世。无论爱恨,无论时间长短,周榕的父母注定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有时候,我觉得不得不信命。”许久不开口的陈父在听到有关自家家族的事情,也不由自主的加入了谈话,“就像你们又在这里,另外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地方遇见,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事情已经走到这里,再多的无奈,再如何去惋惜曾经也已经是徒劳无功。
“但是,元妙姐说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懂,意识不到那是……永别。”陈梨安没有承认陈母的猜测,却换了一种双方都更好接受的方式说出了陈嘉宇爷爷的死。
“是啊,小孩子哪里懂那些?”
说起这些旧事,陈母看向丈夫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可是大人懂啊!”
陈梨安知道这恐怕又是陈家内部的事情,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头一次觉得自己灵活的口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话接下去了。
显然,这件事并不是因为陈父,又是因为陈父的家族,因为那些‘小宇宙’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
“就算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关系不好,总也不能把事情还延续到孩子身上吧!”
“孩子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要是没有他们,小宇宙他爷爷何至于如此?”说着说着,陈母险些掉下眼泪来,显然这些事也是憋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