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等了。”顾孟庆按了按太阳穴,对一旁的顾承丰说,“今日本该是六丫头的回门的日子,承丰,你一亲自去杨府一趟,把人接回来。”
顾承丰点头应是,转身去了。
顾运此时在这微凝冷淡的氛围中,罕见感受到一些不太安稳的气息,这是她之前十四年里从未有过的,她一直觉着在这样的封建王朝,自己出身士族官宦之家,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幸运,也许可以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现在看,或许什么都不尽然。当时代和命运要翻转的时候,所有人都处在这个漩涡之中,无法轻易逃离,独善其身。
更甚者大多数人手无寸铁无法反抗,唯有等待被命运安排,其中的苦恨,也不过卷在浪潮烟火中覆灭,平淡无波地消失不见,数以万计的平凡个体,最后被书写为一夜纸中的一句话,仅此而已。可能幸运的会有些许,可要争得一个安稳,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要有多么大的力量和信念。
忽然,花厅外吵闹起来。
崔氏本就心堵气不顺,当即一喝,“谁在外头吵闹,还有没有规矩!”
几个丫鬟拉扯着张姨娘进来,神色慌张,忙跪下请罪,“太太饶恕,我们拦不住,张姨娘定要进来……”
张姨娘发髻都歪了些,她趁着空往前一扑,跪在地上大哭:“老爷太太,你们疼疼六丫头吧,她才嫁人,杨家怎么能出事呢!老爷,整个梧州,比您大官也没两个,您就把杨家人放出来吧,求你了老爷!”
崔氏真个两眼一黑,恨不得把这个不长脑子的叉出去。
顾孟庆也是气得身体都抖了一下,猛吸了一口气,“没规矩的东西!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还不拉下去,丢人现眼!”
老爷都发了火,两三个嬷嬷上前,捂着张姨娘的嘴,把人飞快拉了下去。
崔氏一面想着要料理马上要回来的六姑娘,亦感头疼。杨府那事,如果真那么好捞,老爷就不会愁眉不展了。说句不好听的,杨家的事再急也是别人家的事,眼下,听着老爷和大姑娘的意思,就怕有人是冲他们顾家来的。
一大家子个个心里不安宁,那一个姨娘倒好,冲上来就是说让老爷救人放人,真个没有这样杀人诛心的,真是应了那句话,贼子出在自家里头才是防不住!倘或此刻这里头有一个外人,听了去,还以为顾家是怎么样的目无法纪,在梧州一手遮天,这官儿还当得成当不成了?张姨娘那豌豆仁大小的脑子怕是叫狗给吃了!
“不成。”崔氏抚了抚胸口,方才厅里厅外立着不少伺候的丫鬟,保不住个个都是好的,难保不出去乱说,到时候少不得沾一鼻子的灰。
还需得查一查,震一震才好。
傍晚,顾承丰把顾莹月接了家来。
崔氏作为嫡母,不管如何,先要把人稳住。
杨家那头遍寻关系,也没把那父子三人救出来,不得已,这日,杨太太又来了顾府,崔氏只能陪着哭了一场,到底一句话不敢认真应承,只说老爷已经去见过姚州牧,只是那头拿着证据紧咬,一时委实难办。
杨夫人抹着眼泪说,“这遭全是叫人陷害的!起因是老宅本家的堂伯家的儿子,看上那姓陈人家的姑娘,正经的请了媒人去说要纳回家当妾,都说好了人也同意了聘礼也收了,谁知临到头又反悔,我那堂侄儿气不过,才使了十几家丁,去那家店铺里闹了一场,当场说,礼都收了,再反悔,除非一家人都死绝了方罢。可不就是这句话说坏了,没几日,那家铺子就起了大火,一家人老小几口全烧死了,现告上来的就是那家的叔叔家,当时那么多人听着,一时脱不了干系。因着我们家和清河郡太守走得近,又有些姻亲关系在,当时那边就把这事情扣下来,后来不知怎么又被人举报,说我们私相勾结,侵占田产,一举告到了梧州,这原是掉进了人家设的连环套里了!”
哭诉一场,杨夫人走时,把顾莹月也一同接走了。
没过两日,因着要复核清河郡太守是否与杨家私相勾结之事姚州牧令顾孟庆复查官员一同前往调查。
顾家这边知道后心里直叫糟。
这是彻底沾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