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大房,即将出阁的六姑娘,闺名叫做顾莹月,年已经满了十六,年前定下的人家,夫家姓杨,是云山杨氏的分支一脉,云山杨氏属豪门望族,杨延虽是杨府中庶出二公子,不过因着他家里子嗣单薄,这一辈只有嫡庶两位公子,故而庶子也颇受重用。
顾孟庆官至梧州州刺史,正三品的职位,只在洲牧下一级,故而顾莹月虽是庶女,因着门庭,那求亲者依旧众多,与杨家结亲,并不谓之高攀。
六姑娘的生母姓张,张姨娘自打姑娘说下这门亲事,高兴得什么样子,每晚嘴里都念阿弥陀佛,只是这笑容在看见顾泰和顾运来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不止笑不出来,显见已经心生出不满。只看着顾运顾泰,她心里就没有一刻痛快。
顾泰的事情传出后,她躲在屋子里都骂了好几回,心中早生了怨恨,大冬天嘴角急出了一串燎泡,生怕杨家因着此事来退亲。
好容易杨家那边没动静,二房那两个丫头不在家里闭门思过,还有脸出来走亲访友,只觉得这是来给自己女儿婚事添晦气的。
又恨崔氏倒没事人一样,骂说毕竟不是自己肚里爬出来的,表面装得好,对家里姑娘一视同仁,心里才是刻薄,关键时候就显出来了。
倒还为顾泰顾运两人,治了这几桌子席面,她们哪里来的脸!
张姨娘在下首的桌上,心里呕出了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却只能扯着嘴角,摆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大房一共有五位姑娘,皆是庶出。
三姑娘顾贤彰已经嫁了人,六姑娘顾莹月正要出阁,八姑娘顾宜珍还没说人家,十姑娘,十一姑娘是一对双胞胎,也还小,只有十二岁,生母生她们时难产,没调养过来,没出月子人就走了,故而这两位小时候是在崔氏院子里养的,其他几个都是自个儿的姨娘养大。
崔氏不稀得养小妾的孩子,自然对庶女只在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如今顾运过来,叫她嘴甜伶俐,又生得这样一副美人坯子,瞧着就可人疼,登时爱得什么似的。
谁知往下一扫,看见张姨娘那幅晦气模样,心里不觉冷笑。
这真是个蠢得上了天的东西,仗着生了两个孩子,女儿眼下说了好亲,那腰杆子就挺起来了,抖得不成样子,倒敢对府里两位正经小姐这样不尊重!
也不睁眼看看,大姑娘什么人?那是老太太手里捧着长起来的,从来只有尊贵的份,再一个九丫头,二老爷独给她起起了那般大的名字,男子都不常用的,又与嫡出的一样,只用单字,怕连那瞎子都瞧得出区别来!这位姨娘可好,眼盲心瞎,光正的还带出脸子来!
崔氏叫来身边嬷嬷,耳语吩咐一句,一会儿,嬷嬷就去了下厅,将张姨娘领走了。
那张姨娘起身时,只白着一张脸,一句话不敢说。
顾运和顾泰早看出来,只是姑娘家不与姨娘分辨,这又是亲戚家,故而只作不知道,没想到她们大伯母是个不容沙子的,眼又利,手又快,一下子将那姨娘请了下去。
旁边顾莹月半垂下着眉眼,可那神色上,也有一分变化。
顾泰眉毛头没抬一下,看着十姑娘,十一姑娘,细心与她二人说年纪尚小不可贪嘴吃酒,那两姑娘一对儿星星眼看着顾泰,万万分的听话。
顾运歪头看向崔氏那边,仰着红扑扑的脸颊,眨了眨眼。
崔氏忙叫一旁的嬷嬷喂她吃了一口菜,笑:“别只光吃酒了,回头醉得路都分不清,可还得了。”
“没醉,好着呢。”顾运嘻嘻地笑,可能年纪还小的原因,身体有些不经酒,脸上就容易泛红。
嬷嬷旁边给顾运布菜,隔一会儿就亲喂一口,也凑趣儿说:“在家里倒不妨事,这原是捡那上好的果子酿的酒,度数低,醉了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头也并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