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
在允禧为其他人勾描画像时,果亲王借口酒意上头,征得皇上同意后,暂时逃离了热闹的大殿。
快一个时辰了,甄嬛至今未返回,他一直悬着心,想趁机出来看看。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皇后就找上了不喜文墨呆在殿中度日如年的恒亲王。
站在乾清宫院内,允礼踌躇起来,再走几步出了乾清宫就是后妃居所,不是他一个亲王能踏足的。
正犹豫不决四下环顾间,却见乾清宫西暖阁外出现一道身影,尽管背对着果亲王,可衣服上的夕颜花在宫灯照射下却清晰可见。
那花纹他太熟悉了,是当年他在蜀地时辗转几手特意为甄嬛所做,当时只想为自己的孟浪赔礼,不曾想往后多年竟成了两人唯一的牵连。
那道背影静静的站立在宫灯下,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身上,不见半点温暖活力,只余冷清寂寥。
隔着院子,果亲王似乎听到了她浓浓的叹息声。
正当他准备上前一叙时,那背影竟朝着后方无人之处走去。
果亲王迟疑了几息,然后抬脚跟上。
前面的身影走得极快,转眼就隐没在后檐穿堂处,穿堂尽头有两间小屋,原是宫人上夜时的值房。
不过自从皇上在养心殿办公后,这处值房就闲置了。
果亲王追的极紧,眼看那道身影推门而入,而后房内亮起烛火,借着烛光,窗子上的人影绰约动人。
果亲王将手放在门上,迟迟不敢推动。
“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
这声调太熟悉了,这诗确实是他当初给的承诺。
果亲王不在犹豫,果断推门。
门声响,灯光灭,初冬的夜,屋内一团灰暗,能听到的只有人影走动间钗环撞击清脆悦耳之声,以及衣裙摩挲的“悉簌”响动。
果亲王一时顿在原地,不明白甄嬛为何熄灯?想了一会才开口小心询问:
“可是有难于言说之事,小王也许能帮上一二?”
“你放心,此处仅你我二人,出你口之言再不会过第三人之耳。”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果亲王又等了片刻,见对方始终不说话,心下才惊觉不对,陡然转身就要离开。
一转头,就看见一脸惊讶的恒亲王站在门外,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见允礼转身,恒亲王故作声势吓唬他道:
“好个老十七,皇嫂跟我说,怕你不胜酒力,让本王前来照看,屋里是谁?为何不点灯?”
果亲王心中立时慌成一团,各种念头在他心中杂然而生面上却一派自若:
“五哥,您误会了小弟了,我前来净房,听到这屋中有动静,进门一看,原来是只野猫,现在猫跑了,我们也该回席了,免得皇兄着急又差人来寻。”
听允礼这样推诿,恒亲王不乐意了,他是粗人不假,但他对人对事有种粗犷的直觉,刚开始他只是以为老十七与哪个宫女有了私情,还想着男儿风流,打趣一二就行,可允礼的遮掩怎么看都像心虚,他当即决定问个清楚:
“老十七,你这就不磊落了,我可是听见你跟人说话,也看到了女子身影,对着五哥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今晚高兴,你要真是看中了哪个宫女,五哥帮你一起求,好让你抱得美人归,也好过你这样偷偷摸摸。”
这话果亲王更不敢应承了,只想着赶紧将恒亲王支走,好让甄嬛脱身,他急步从屋内出来,用手捏住老五手腕,假意亲热实则想将他拖走:
“五哥,没有的事,做弟弟的哪能瞒您,走,今晚大伙都在兴头上,弟弟陪您再喝几杯,来个不醉不归。”
这下恒亲王终于肯定屋内有鬼了,他沉气不动,反手将允礼的手攥住,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这么着急赶哥哥走,怎么,屋里的人见不得光?”
说着就拉着允礼往屋子里去,想要一探究竟。
两人手拉在一起,身子挨得极近,一拉一扯之间,恒亲王腰间佩戴装饰用的小银刀一下子就勾住了允礼腰间荷包。
这下子,允礼的神色明显一慌,伸手就想将荷包拿在手中。
谁知,恒亲王动作更快,一挡一推一夺,荷包稳稳被他团在手中。
两人对峙之间,后方传来一道温婉声音:
“总算找到你们了。”
来人是皇后和曹琴默。
长街上,槿汐跟流朱搀扶甄嬛缓步前行。
流朱边走边替甄嬛抱不平:“这起子坏了心肝的狗奴才,竟然这样对娘娘,您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想到刚好坏了的暖轿,甄嬛内心更是焦灼,她忍着脚背上钻心的痛,一步步慢慢向前走:
“她们越拦着本宫,越说明问题,这点皮肉之苦于本宫算不得什么,走稳了,得赶紧回乾清宫看个明白。”
三人不知道的是,前方巨大的风暴将再次席卷她们。
穿堂处,果亲王心瞬间揪成一团,他发虚的问道:“皇嫂,您怎么来了?”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本宫看二位王爷离席已久,怕二位爷酒醉找不到归处,这才趁着透气的时间,前来寻找,五弟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说着朝江福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荷包拿来。
允礼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恒亲王,希望他帮着掩饰一二。
恒亲王心中挣扎了几下,最终对他的求助视而不见,反而狠狠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一手将荷包扔给了江福海。
允礼的心一下子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他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看着皇后扬起得意的笑,然后慢条斯理的将荷包打开。
几片干枯了的杜若花瓣下是一张折叠好的油纸。
皇后装作没看到油纸,而是粘起一片花瓣轻嗅,然后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