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老夫人说的那句“全是在帮我的瑜姐儿省力气了”。
难道这些书,便是穗儿她们忙活半天,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财物?
蒋氏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是那几个丫环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抓住贼人,免于财帛遭窃的庆幸,反而满是气定神闲的戏谑玩笑,就像是早早设下陷阱的猎人,在欣赏着自己捕获的野兽。
蒋氏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难道穗儿的事情,四姑娘早就知道了?
电光火石之间,蒋氏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老夫人方才的话——
“人是你审出来的,这个尾巴……”
“瑜姐儿发现的早,所幸没有酿成大祸……”
难道这一切根本全部都与老夫人无关,设局拿人,审出买官之事的人,竟是自己面前这位尚未及笄的四姑娘?
可这怎么可能!
蒋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问出了声。
崔瑜没有瞒她,娓娓将昨夜的事情讲了。
蒋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心头浮起一股难堪和庆幸纠缠交替的情绪。
她摩挲着青釉莲纹茶杯上凸起的纹路,低着头嗫喏道:“四妹妹,其实我猜到了婆母将穗儿派到你身边的目的,可是、可是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该怎么说呢,她明知道婆母做得不对,可是她不敢告诉崔瑜,甚至后来的动摇,也是出自利用崔瑜的念头。
“大嫂嫂不必说了。”
崔瑜看着满目愧疚的蒋氏,轻轻打断了她,“我明白大嫂嫂的难处,我也更加知道,为何大嫂嫂这几日已然痛苦至极,却仍旧不肯对我提及此事。所以大嫂嫂之前未说,我理解你,大嫂嫂后来未说,我亦领情。”
她说这话时口吻真挚,蒋氏悄然红了眼眶,她明白夫君为何这样疼爱这个妹妹了,她突然想,如果崔瑜不只是崔晋的堂妹,而是他嫡亲的妹妹,那该有多好。
“四妹妹,”蒋氏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其实,松儿姑娘来府里请你那天,我有命我乳母的儿子,去向她报信的。”
“可是我等了好多天,孝惠太子妃娘娘那里,却始终毫无音讯。那几天,我日日都在后悔,悔自己不该瞻前顾后,合该将话说得再明白些。”
崔瑜稍稍蹙眉,“我可以问问,大嫂嫂是如何告诉松儿的吗?”
蒋氏应了一声,将当日命人传与松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仍低着头,因而没有发觉崔瑜逐渐沉重的脸色,只听她问道:“大嫂嫂,我记得令尊蒋老大人与左侍郎邓大人虽然同在吏部为官,但政见却有些不合,是吗?”
政见不合,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吏部两位侍郎因所在党派争端,堪称水火不容。
蒋氏不知道崔瑜为何问起此事,怔怔点了点头。
今日崔瑜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蒋氏即便听到她知悉前朝臣子关系,也并不多么吃惊。
崔瑜看着面前的人点头,心里不禁又沉了些许。
卫氏之事查到如今这一步,崔瑜心里却始终留有疑惑。
大太太四处张罗,行事如此高调,为何御史台却毫无弹劾之声。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好一招黄雀在后,她们竟是全部毫无所觉的做了那人手中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