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工作的那年,刘泽认识到了一种叫做“癌症”的病。
那天姐姐打来电话告诉刘泽,当时的语气很轻。“咱妈检查了,医生说是癌症。”
刘泽回复。“癌症……不是胃病吗?咱妈呢?”
“咱妈……她正啃猪蹄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的急切的声音。“电话快给我,我给你小弟说。”
“泽啊。”
“妈,你没事吧。”刘泽担忧道。
“你别听你姐瞎说,妈没事,今天吃了两个猪蹄了,想来胃病应该好了,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别担心啊,好好上班,多吃饭,你……太瘦了。”
“好,妈,你放心吧,你想吃什么就跟我姐说。”
“过几天就回家了,这太贵了,一天两三千,等回去了就让你姐走,她家里孩子离不开人。”
“妈,我不走,等你好了我再走。”电话里传来了刘娜的声音。
“不走也得走,守着我能赚钱还是咋滴。”
刘泽知道母亲是个心口不一的性子,电话里缓解道。“妈,我姐嫁的远,一年不回来一次的,让她多伺候你几天那是应该的,等我这边工作稳定了,我就回家看你。”
母亲不说什么了,电话又给了刘娜。
没说几句两人就挂了,挂断前刘泽让姐姐给母亲拍张照片发过来。
照片发过来了,母亲露着只有脸皮的笑容,手里拿着猪蹄穿着看着十分宽大的病号服,刘泽当下没忍住,跑到厕所洗脸去了。
他知道,不是衣服大,而是母亲又消瘦了。
过了几天,小姨打来了电话。
告诉了刘泽关于癌症的事情。
那天刚好也是母亲出院的日子,小姨从老家赶到省区医院,知道情况后就以命令的口吻给刘泽打电话让他回来尽孝。
那一天,刘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得,做什么事都是六神无主的老是出错。
最后,临近下班的时候,刘泽去跟老板请辞。
“你才做了十六天,好好的干嘛要走啊。”
“我妈生病了。”
“什么病啊还非得要你回去?你要知道,我这正处于旺季正缺人手呢,你这让我短时间上哪找人补你这个窟窿去,再说了,招来的还得要重新教。”
“癌症……我小姨非要让我回去。”刘泽还是不太确信癌症的危害有小姨说的那么大。
老板闻言,坐在收银台的屁股顿时一沉,没再言语。
刘泽见老板沉默,还以为他不同意,赶紧用商量的口吻道。“阿威哥(老板),这样,我请假行不行,一个月,等我妈病好些了我再来。”
“啪!!”
老板抬手猛的拍了一下柜台,语气愤怒道。“好不了!好不了!那病好不了,有钱也治不好!”
“玛德,癌症,我实话告诉你,我妈就是癌症去世的,那时候我们全家倾家荡产也没能治好,你还是回家吧。”
刘泽不确信的事再次被证实,心碎的一塌糊涂,泪腺再也控制不住的跑出了店里。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老板已经把账给他结清现金给他了。
老板道歉道。“刚才对不起,我不想打击你的,但你总不能什么都不懂。”老板又拍了拍刘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该长大了……”
没到家前,刘娜打来电话,哭着说自己要回去了,声称自己再在家待下去会受不了。
刘泽没说什么,更没有理由指责她,只是说。“我来接你的班,明天就到家了。”
刘娜最后电话里,只说了一句。“好好伺候咱妈。”
刘泽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在他回来那天,母亲像个小孩子似得蹲坐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飘着鸡蛋青的稀粥。
那次的见面,给刘泽的冲击很大,从出租车上拿出行李,头也不回的进了家门,没和邻居打招呼,也没喊一声妈。
他当下明白,刘娜为什么要回去了。
“熊孩子!长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啊,没听到你西边奶和你老楚大娘跟你打招呼啊。”母亲端着碗关上大门,跟着刘泽回到屋里就开始指责。
“妈!!你咋又瘦啦!!”
刘泽转身,浑身止不住颤抖的擦着止不住的眼泪。
那一年,刘泽彻底明白了四个字的意思,癌症和化疗。
每次母亲化疗,刘泽都会抓着她的手在身边陪她,想在精神上给于她一种安慰。
在平安夜那天,母亲临走的时候也同样给于了刘泽相同的安慰。
刘泽知道,母亲是不想让自己太过内疚自责。
而如今,那一天已然变成了刘泽余下一生的惭愧。
三十岁的刘泽,用了几年的积蓄开办了一家快餐店,同时还贷款合伙跟人掌管了一家连锁酒店。
生意日进斗金,生活蒸蒸日上,如此小资的生活,刘泽却始终都没有结婚的意向。
……
……
“给小弟,吃口豆腐吧。”
刘泽正在抬头围着院里的杨树转悠,转头就看到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刘娜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了一小块豆腐,指间里还夹带着木屑,小手像是抓着一条泥鳅似的摆在刘泽的面前。
刘泽“……”豆腐好难受。
“来娜娜,小姨给你洗洗再吃。”霍秀玲看着沾有木屑捏成稀碎的豆腐,顿时眉头一蹙,从刘娜手里接了过来,转身去洗了。
“小弟你没事吧?”刘娜拍了拍小手上的豆腐渣和水渍,瞪着眼睛侧着身子看着刘泽,一副关心好奇的样子。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