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家族内,灯火通明。
族长许陵州大宴四方,宴中贵客繁几,与许家素来交好的县令也来了,还有几位身份重到许陵州惶恐的贵人也笑着与他搭话。
酒席不知几桌,最重要的雅间,由许陵州主坐,所谈之事,皆围绕许轻雪。
说白了,这场盛宴决定了许轻雪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去处。
那雅间许折自是没资格去的。许轻雪、许家族长、爱凑热闹的赵家族长、县令、许轻雪父亲,其余都是此次重要的人,有浓妆艳抹的贵妇,有衣着得体的远处豪绅,还有一个带着女儿的男子,打黔州那边来的。
许折与他哥嫂、母亲、小侄女坐在一个角落,其乐融融地谈着曾经的趣事,期间免不了又谈论起许折将来的婚娶之事。
“折子,我觉得赵县丞家的那位姑娘挺不错的,又与你原来屋子一墙之隔,虽说你二人儿时有些过节。”
小女孩斜着眼,冷哼一声,说:
“哪有什么过节,分明是青梅竹马,打情骂俏。我听老富贵说,赵姐姐小时候,晚上经常偷偷送梨花茶到叔叔房里,一呆就是好一阵子,出来时,脸上通红通红的。”
忽然一阵长久而死寂的沉默。
许折低头吃了好几大口白米饭,才小声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直至菜凉了,桌上也没有一人提起关于许轻雪的话题。
已经到了要散场的时候,许轻雪母亲忽然从桌旁走过,轻咦一声,“这不是许折吗?呵呵,真是巧啊,哦对了,你看见我家许轻雪人了吗?”
许折:“没看到。”
许轻雪母亲用手指击打几下太阳穴,笑着说:“哦,我都忘了,他在里面呢,和族长一起吃饭呢,好像还有很多人为了争他……哎呀,一时嘴快,没顾忌到你的心情,真是不好意思,许折你别往心里去啊,毕竟你身子骨这么差,这几天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要是再气的半死不活的,我可就惹了麻烦了呦。”
“没关系的,小人得志都这样。”许折宽容而随和地笑笑。
“许折,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夸你惺惺作态的样子很美。”许折小侄女没正眼瞧她,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含糊地说道,“比我家看门狗还要美。”
“许闲音,你真是反了天了!我看……”此妇人脸色铁青,伸手作势就要去拽她。
“我说错了?和我家狗比,你是觉得自惭形秽了?还有啊,我叔叔我爹娘我祖母都在这边,我不建议你动手,真的。”七岁的许闲音微微一笑。
许折看看她,他一直觉得她和自己很像。
许折他哥冷冷注视着中年妇人,道:“你敢碰我女儿一下试试,还有啊,我弟身体再不好恐怕也比你家那位要长命。我许和风不喜欢惹事,大家各过各的,谁喜欢听你儿子的事?”
妇人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说话都有些打颤:“行行行,你们一家都在这,我说不过你们,行。”她又看向许折母亲,又说:“你看看你两个儿子,还有你那孙女,和我这个长辈说话都这么冲,你觉得将来他们会好好孝敬你吗?”
许折母亲安静吃着粥,偶尔夹点面前的青菜,隔了好一会才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她:“天经地义的事。”
“呵呵,行吧,你们慢慢吃,我去里面看我儿子去。”妇人顺了顺气,临转身前又望着许折说了句,“要不你也进来看看吧,不然等他去修仙了,你说不得就只能仰望他了。”
许折:“不送。”
……
……
夜色如洗,木窗半推,明月悠悠,墙外喧嚣,阁楼静廖。
赵家姑娘点着通红的煤油灯,捧着被翻到破破烂烂的古书,再次温习。她父亲给她请的老师,已经教不了她什么了。
她将手边的酒喝光,而后提起毛笔,随手写下这个大唐没多少人认识的文字:“Nothiion.”
她觉得,自己将来总是要出去看一看的。淮梅太小,大唐也未必多大。
“文字、语言、蒸汽、巫术、仙法、北极、深海、星辰、时间、空间……”
搁下笔,她看着凄冷的月,视线逐渐转移到月亮周围虚无的黑暗,她知道天空里每一个黑暗方向,藏着的星辰数量都庞大到让人触目惊心。
她虚着眼睛,遥遥冷光打在她的瞳孔,按照她的想象勾勒出了一幅幅繁杂的星图。
“勾连天星,以修气运,气运是如何从星辰诞生的,再如何连接到人身上的?许折与我讲过,这种恒星级的尺度下,光传过来都要数年、数十年之久,凭什么气运可以无视星系间的距离?”
许久,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怨起了自己:
“要是我小时候再狠一些,在梨花茶、酒里多加点迷魂药,说不得能多套许折很多话出来......”
她又想起了许折,后悔的不仅仅是没多套点话,还有没对他做点什么成年人该做的事。只叹当年年幼单纯。
要是现在还能把许折迷晕了,嘿嘿嘿。
教他一脸懵逼。
她的婢女敲敲门:“小姐,院门外又有几个族里男儿喝了酒,吵着要见你.......”
“让他们滚。”
许折久违地躺在这张大床上,屋内清雅干净,看得出自他出去住后,屋内还是时常有人洒扫的。
躺了许久,许折睡意全无,起身寻了纸笔,写下一个小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