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夫笑道:“是哩,我们赵家村本比仓河村富庶,如今看来,却不如了,郎君若是第一次来叶家这儿,不妨先去四娘那儿登记一下。”
“我来找的是叶家二娘,她是我弟媳。”
“你是黎东氏家子弟么?”
“不错。”
黎二郎说着也有些得意,只是旁人的反应却不太对劲。
他听有人小声道:“黎东氏,就是那个要再娶个小的那家。”
“哦,可是二娘的负心汉?”
他听得汗如雨下,正要反驳,却见二娘在院子里与一个汉子言笑晏晏,他警觉起来,二娘嫁入黎东氏多年,从没见她如此笑过。
“弟妹?”
二娘探出头来,“二哥怎得来了?”
“还能是甚事?”自然是为了二娘不归家一事了。
在众人嫌弃的眼神里,黎二郎尴尬笑笑。
“二哥一路赶来,先进来饮些热水吧。”
他跟着进去,院子里只有几个奶娃娃,还有刚刚与二娘说笑的汉子,他听二娘道:“大郎,快归家做豆腐去罢,这处我应付得来。”
“晚些也使得。”
那汉子生得高大健壮,瞧着倒是憨厚老实。
原来是叶家帮工,黎二郎放下心来,放下一罐红糖言道:“听闻三娘遭过灾,我特意拿来补补。”
红糖金贵,就连黎东氏这样的大家族也要省着用,这叶三娘又是个女儿身,他自以为送到了人心坎上,谁知二娘却只是抿唇笑笑,并不收下。
“二哥的心意我知,但我做不得三娘的主,你还是亲自送予她吧。”
“这……也好。”
他又道:“那二娘何时还家?”
“不知。”
“怎会不知?”
“二哥何必装傻,九郎若是执意纳妾,那这家,我不回去也罢!”
今时不同以往,有了叶霓的撑腰,二娘的底气也足了,自家长姊先前也告知过她,言三娘是个贴心的,田家耶娘拎不清的时候是三娘将她摘出去的,那日子,过得别提多快活了。
日子是自己的,若是不舒坦连自己都不争取,那还能指望谁?
黎二郎讷讷,这事确实是自家人苛待了,先不说二娘嫁入黎东氏,自家耶娘给了她多少脸色看,就说九郎,也是个傻的,阿耶阿娘做不对就算了,他这个做相公的还一点都不护着,实在不怪二娘不愿回去。
但家和万事兴,还是得劝劝。
且不说二娘是自家人,就是她与三娘的姊妹关系,黎东氏也不能轻易放弃她。
想到这里,黎二郎反倒不急了,他专心地等起了叶霓。
这边叶霓带着四娘在仓河村到处送卤水,那叫一个忙,凡事学了手艺的,个个喜笑颜开,都塞了好些东西来。
豆子鸡蛋、咸菜干、大馒头,家里有什么就送什么。
等回来的时候,身上早就挂满了。
正逢谢长安卖完货回来,他将叶霓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竹篮子里,与人并肩行走。
“谢郎君今日回来得好早。”
他眼神暗了几分,“你都是唤我长安的。”
叶霓讪讪,“如今没了婚约,自然不能再唤了。”
没有婚约,那为何不告知外人?反而任由旁人议论?
不仅如此,还对自己多加照顾,问起来又故意疏离,这不是在戏弄他么!
其实这倒是误会人了,叶霓每天光是琢磨怎么挣钱就够头疼了,上面两个阿姊的婚姻要操心,下面三个小的还嗷嗷待哺,屋外还有一院子的人靠她吃饭,哪里还有闲工夫思索这些男欢女爱?更别提婚约解除,什么时候告诉外人,又该怎么告诉了。
但谢长安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坚信叶霓在玩弄他的感情,越是想,心中就越发恼怒,转而步子也迈大了。
“谢郎君,慢些走,慢些走……”
叶霓唤了两声,前面的人果真不动了。
他道:“可是身子还未养好?”
“确实还差些。”
这身子本就遭过灾,白日里还要做恁多活计,晚上还要熬夜进空间研究,哪里吃得消?
也亏得如今伙食改善了,但还是虚,走快了就要喘。
好在不远处就到了谢长安住的屋舍,他本欲叫人进来歇歇,谁知叶霓却摆手。
“罢了罢了。”
孤男寡女,天又快黑了,不合适。
想明白后,他心里一闷,也不再多说,只叫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进门取出东西。
叶霓接过那沉甸甸的瓦罐一看,里面居然是处理好的红肉。
“这……”
“你带回去就是。”
一想到刚刚她的疏离,谢长安心中就难受,因此嘴里也不饶人,只道:“田狗儿爱吃你做的枣糕,下次多留些给他罢。”
“那可要留下许多,做时唤他过来,管饱!”
叶霓收下了这罐肉,别说她要吃补,就是下面三个小的,谁不是长身子的时候?因此她并未拒绝,反而真诚地感谢他。
可惜感谢的越是真诚,谢长安就越是闹心。
“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
顾虑到自己的小身板实在吃不消,她点头答应,却忽见山脚有灯火闪烁。
“我记得,咱们村子没有人住在山上了。”
谢长安脚步一顿,接话道:“最近来往仓河村的人多了,许是哪位外乡客路过歇脚罢。”
那山上只有刘大郎耶娘留下的一个茅草屋,只是夫妻两人故去之后,刘大郎一直不忍心再上去打理,如今那草屋,应该是许久没住过人了。
说起来,按照书里的情节,这谢长安应当快要走了。
叶霓若有所思,却没再开口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