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说:“徐公是聪明人,张喜是否有罪,其实早已心中有数,哪里需要旁人置喙。”
徐昊说:“哦,我怎么不知道。不是还要再审问一下那位村姑吗?”
陈翔说:“徐公说笑了。我听人说过,庸人争对错,智者权得失。张喜此案为疑案。若主帅心存利用,直接明正典刑,或许能够震慑人心,严肃军纪。可此时此刻,主帅未至,疑点已出,此时处斩,虽然也有严明军纪之效,可也显得军法处粗暴蛮横,不利军心。于三军而言,定罪之得失,难以相较。于个人而言,张喜乃边郡良家的家中独子,若主审者以疑案斩之,家属必然不服,丧子之痛,必穷竭财力追究原委,鼓噪而行,上下追诉,后患无穷。事情一旦闹大,若有心人将其上升到边郡军心,上位者会不会借人头以安众心呢?徐公是智者,主审此事,又何逞一时之快,必致人死命而招后患?独断疑案,从重而罚,是因公事结私仇,智者不取也。或宽或严,于法理皆可。于人情,严则冒风险、招后患、结仇怨;宽则无风无险,众人皆悦。如何取舍,还有疑难吗?”
徐昊笑了笑,说:“你说的对。只是苏参军素习申、韩之术,严法令之教,所思所想,与俗不同。”
陈翔说:“既然如此,那为人臣者,更不应该让自己的主家陷入此等道义与利害的两难之境。下位者取利,上位者自然可以不违背道义的同时,获取实利,规避风险。”
“智者权利弊,说的不错,那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冒风险,担利害,期间得失,真的计算过了吗?”
“我,做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安抚了家兄而已。”陈翔说,“充其量,亦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而已。”
“是啊,两害取其轻”徐昊说“你先回去吧。”
陈翔看着徐昊,拱手为礼。
“顺水推舟,欲擒故纵,徐参议做得好算计。”陈翔低声说。
“你说什么?”徐昊仿佛听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陈翔以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遥点了徐昊的心口,笑而不语。
徐昊有些惊讶了看了眼陈翔,然后神情平静下来,带有一丝欣慰地笑了笑,仿佛不经意地指了指营门外,扭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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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金色的斜阳映照的营门外。陈翔和陈昂兄弟一起到营门口送别李秀莲。
“张喜挨了板子,现在下不来床,不然肯定亲自来送你。不过你也别急,张喜已经托人去家中送信说明此事了,你先回家,等此事过去,他们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是我让张喜写的誓书,还有我和陈翔的保文,做个凭证。”陈昂递过一纸文书,对李秀莲说。
李秀莲平静地接过文书,小心的收好。
陈昂接着说:“回头我会和张喜说,让张喜娶了你。这事儿要了结,还是这样最妥当。”
李秀莲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陈翔笑了笑,说:“二哥,你这就失了计较了。如此一来,李姑娘反而变成了挟恩图报的攀附小人,为人不齿。哪怕进了张家的门,又如何能直起身子做人呢?”
“你说怎么办。”陈昂问。
“简单,李姑娘只要提一个要求——学武。”陈翔回答。
“学武?不是我说,学武这也太,且不说女子习武的劣势,就她这个年龄也太大了,习武没什么成就。”
“二哥,你这是以己度人了。学武并非要成为万人敌才算是有所成就,有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人家张家是边郡良家子,以弓马立身,姑娘提出习武,能拒绝吗?不能拒绝,穷文富武,就得花钱下去,花了钱,还舍得把这姑娘放给别人?再说,要习武,显得咱们李姑娘有志气,坚强独立,自重自爱。人家也不至于看轻了她去。再不济,习武也是一条后路,稍有成就,还能给高门大户的女子当护卫。现在,穷人学不起武,富人也不会让女眷习武,李姑娘有一技傍身,还愁不能自立门户?”
陈翔这一番话说出来,让陈昂不住地点头:“季云,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李秀莲:“我……谢谢。”
陈翔说:“别这个样子,伤春悲秋什么的不适合你,也轮不到你。你做出了选择,也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做好准备,去看看你选择的一方天地。”
李秀莲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说道:“好。不过你也要记住,昨夜持刀相逼的事情,我不会忘的。”
说完,转身大步走去。
陈家兄弟相视而笑,陈昂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为谁这么上心谋划了,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啊,难得你这么欣赏她。“
陈翔说:“当然,我欣赏所有不甘平凡,勇猛精进追求不息的人。而她又是一名女性,这样更加难能可贵了。”
陈昂揶揄道:“可惜了,她看起来似乎也对你有意。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给你作妾倒也不错。”
陈翔白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当情圣了?嫁给我?我可不会纳妾,想当我的正妻,也行,她至少得有个亲戚官居五品。”
陈昂大笑:“你还真敢说,还官居五品,你当五品大员是街上的白菜啊。话说你这般,不纳妾又要求这么高,那,你的阿沅妹妹可怎么办啊?”说完,看着陈翔,挑了挑眉毛。
陈翔神情一黯,强笑道:“既来军中,只要不死,还怕争不出一个出身?有我这样的前途远大的哥哥,害怕她找不到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