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熊耿先是向秦植行了一礼,然后看向秦叶,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常大人,你演得可真好啊。”
秦叶心里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但他还是假装吃惊道:“郭国公这是在说什么?”
“太常大人心态真好啊,既然如此,我就一件一件说予你听。”熊耿点点头,向秦植行礼道,“陛下,接下来臣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朕赦你无罪,但说无妨。”秦植点点头。
“谢陛下。”熊耿向秦植行礼,而后看向眼神惊疑不定的秦叶,道:“太常大人,我记得你今年,应当六十有二了,没错吧?”
秦叶点头。
“太常大人是鲁思王秦睿的六世孙,父王是鲁愍王秦琳,封地在关州山北郡章县。”熊耿起身,一边踱步一边道,“宁安二年,原本普普通通尊礼守法的鲁愍王秦琳突然以僭越享用礼乐的罪名而被剥夺爵位封地,贬为庶人。我记得,那年太常大人应当已经十三岁了吧?”
“十四岁。”听到熊耿开始查他底细,秦叶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暴露了,但他自认这些年来做事不留痕迹,声音现在熊耿很大可能是逼他自己漏出马脚。
“好,十四岁。”熊耿点点头,继续道,“据其他王爷说,太常大人生下来便有疾病,故常年卧床,一直没有离开王府。外人就连你的相貌都不知道如何。这样的身份,似乎很好做些文章。”
“生下来身体有疾病而已,哪来的什么文章。”秦叶感叹道,“幸赖父王母后疼爱,我才得以保全性命。”
熊耿道:“鲁愍王确实疼爱他的孩子,才让你得以趁虚而入。”
熊耿看向秦叶,缓缓道:“正是你们以救命之术,迫使鲁愍王夫妇答应将你伪造为秦叶。而后鲁愍王担心你借王侯身份对国家不利,于是故意犯罪,致使自己被贬为庶人。秦叶,你确实厉害,十四岁的年纪,就可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坚强毅力,服侍鲁愍王夫妇十七年,成功被推举为孝廉,以宗室身份参与编纂《自世界政府以来天下三千宗名实录》,自此官运亨达,屡受圣恩。至于前朝,你被任为太常,自此蒙蔽圣听,培植党羽,多次将圣会贼子,安插朝廷!”
深吸口气,熊耿冷冷注视面色如常的秦叶,道:“等到鲁愍王察觉到你的狼子野心,你便残忍杀害了鲁愍王夫妇,囚禁了真正的秦叶!你还不认罪!”
一时间四周俱静。
“哈哈哈哈。”笑声突兀响起。
秦叶哈哈笑着拍桌,指着冷冷注视他的熊耿笑道,“郭国公这戏演得可以,我自己差点都信了。我不是秦叶,谁是秦叶?陛下,您说是不是?”说完他看向秦植。
秦植脸色平静,淡淡道:“朕的太常大人啊,说实话吧。”
“陛下?您不会是信了熊耿的话吧?”秦叶满脸不可置信,他急切道,“陛下!臣怎么可能是假的呢?熊耿他明明是妖言惑众啊!陛下,臣知道了,是熊耿!年初的开必县事情,臣早听说他找不到地方解开那根白柱子,一定是他找不到办法了,就来污蔑臣啊!就像他们逼程节书大人辞官一样!这次他们想把臣也逼下去啊!陛下慎思啊!”说完他就朝秦植伏下身子。
听到程节书,秦植眼神一凝。
熊耿察觉到秦植的眼神变换,立刻上前对秦叶道:“陛下早就知道你做了什么了!二十三年前的煌州大火,其实并不是神话所为,就是你圣会做的!时任煌州长史的张点金是你暗中提拔,当年秦炳没有查到你,是因为你先一步派人杀害了秦炳!当年秦炳关于煌州案子的记录,我已将之呈给了陛下!”
秦叶求助般看向秦植,秦植表情自然,向秦叶点点头。
熊耿不等秦叶反驳,继续道:“就在今年年初,天牙军有一艘天船擅离职守,在桂鱼郡西边坠落,而控制这艘天船的校尉,还是你一手提拔的!”
“证据!证据呢!没有证据,你这就是污蔑!陛下,臣要告熊耿污蔑朝廷大臣!”秦叶瞪大了眼,迅速反驳。
“你确定要证据吗?”熊耿静静看着秦叶。
秦叶忽然心里有些慌了,难道熊耿真有他证据?不可能啊!每一件事他中间都隔了好几个人做事的,而且其中不是圣会的人全都被他除掉了,熊耿怎么可能有证据!
不对!
秦叶猛然抬头看向熊耿,嘴唇微微颤抖。
熊耿确实可能有证据,因为,因为他没有杀死真的秦叶!
“你是业道大家,理应知礼。虽是圣会贼子,但也为朝廷提拔过一些忠义之臣。作为你的对手,我佩服你,能够做四十八年的谍子,应该有许多惊天动地的谋划吧?”熊耿重新坐回座位,落了一子,淡淡道,“声评执事,真的秦叶已经面见过陛下了。如今证据确凿,怎么说,你都是圣会在我天夏的政部魁首,真要闹到这般境地吗?”
听到“声评”二字,秦叶——不对,声评彻底失去了斗志,他绝望地闭上双眼,抬起头,片刻后,才在秦植和熊耿的注视下,深吸口气,忽然大声道:“我是天地惩罚圣会政部二品执事声评!我不是秦叶!”
熊耿松了一口气。
秦植失望地叹气。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声评疑惑看着二人。
熊耿笑了笑,道:“还好你没撑住。”
“什么意思?”声评瞪大了眼睛注视熊耿,声音微微颤抖。
“意思是,我没有证据,秦叶也不在我手上。”熊耿看着声评,道,“这一切,都是我请陛下演的戏。事先,我就请陛下假装知道你不是秦叶,而是声评。”
“那、那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声评震惊地看着熊耿。
“你们圣会内讧了,有人向我透露了圣会在我天夏的全部布置。”熊耿淡淡道,“你确实厉害。我在确定你是圣会贼子后,查了许久还是查不到你的证据,最后只能请陛下亲自来验你。”
“圣会……出卖了我?”声评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不敢置信地摇头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圣会……怎么可能出卖我?”
“你放心。”秦植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他咬牙切齿道,“不仅是你,你们圣会所有在朕天夏国内的贼子,朕都要杀干净!所有人!都得死!”
“而你,”秦植起身,面无表情俯视秦叶,冷冷道,“你得活着,朕会让你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为我天夏的子民偿命!”
熊耿静静注视着低垂着脸的声评,平静道:“束手就擒吧,声评,这里围的水泄不通,你已是插翅难飞。”
“是吗?”片刻的寂静后,声评的低笑声传来。
“你不是修炼者,放弃吧。”熊耿淡淡道。
“陛下,”声评忽然看向秦植,道,“您离我很近。”
“狂妄!”秦植愤怒不已,在骗了他这么多年后,声评居然还敢威胁他!
但下一刻声评猛然起身!
“别杀他!”熊耿惊怒呵止。
“声评!”秦植震惊看着猛然起身的声评。
侍立在两侧执灯的劲装侍卫迅速拔刀斩击,一时间鲜血四溅。
年六十二岁的圣会政部执事声评倒在了血泊中。
“陛下!臣有罪!”熊耿向一脸震惊未消的秦植行礼。
“你有什么罪!”秦植扶着额头,道,“这老贼不会武功,只是为了求死!”
“臣有罪!”两侧的侍卫连忙放刀跪下请罪。
“算了算了。”秦植摆了摆手,然后他看向熊耿叮嘱道,“熊耿,其他圣会探子必须全部抓到!不能放跑一个!”
熊耿行礼道:“回陛下,此时,臣布置在各地的军队和修炼者已经开始动手了。”
秦植看了眼声评的尸体,然后望向远方:“今年,朕不允许任何一个圣会贼子能过一个好年。”
熊耿站在秦植身边,也眺望远方,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