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持着粗犷的声音嚷道:“婶婶曾教过咱,遇事的时候放大胆,有事的时候且宽心,莫要东想西想,该你受着的,福也好,灾也罢,他人总归遭不上,眼下咱也将这话教给你。”
俞海通耳中似有雷奔贯入,他举目望过去,迎上那张燕颔虎须的面孔。
酉时末,尚在湖畔时,他与朱公子身旁的俩人作了介绍。之后姥山一行纵然并未言谈半句,但他与这面黑睛黄的大汉也有偶尔的目光交错。
眼下那边主动开口,不承想竟是训诫之词,性情实在坦率,不过他向来欣赏如此性情,这时朗声笑道:“张翼兄训诫的是极,此番言论我必谨记于心!”
张翼闻言,抓挠着头发,讪笑两声,方待说起什么,却忽见自个寨主在旁边似笑非笑地问道:“遇事大胆?那荔枝膏想来便是缘此了?”
“寨……寨主恕罪,咱记不得什么荔枝膏了!”张翼面色登时窘然,忙不迭转身,佯作卖力赶船状。
朱兴盛对张翼冷冷地“呵”着声,随后俨然逗趣似的摇头失笑,他倒也不会当真去追究什么。
其实今夜姥山一行,张翼与姜丽俩人本可以不用随同,毕竟此行权且只作游说,人少更为合宜。
不过那时他将俩人且留下的话说出后,姜丽便默不作声地盯着脚尖,只是偶尔看他的目光多有忧虑之色。
而张翼却一反常态,振振有词,叫嚷着“倘若寨主出事,婶婶定叫咱好看”“寨主若身死,咱也不愿活着”之类的话,俨然他将要大难临头的凄惨光景,他当下黑丧着脸再不劝阻了。
至于俞海通跟着齐来,盖因他自旱船上探听到了“南麓缘何可为水师,他等不应招抚,不承军籍,岂非寇类”如此之类的只言片语。而今日旱船之上,有人以诗词入会一事早已四下流传,姥山一行若得他转述一二,亦可平添几分佐证。
这时湖水的湿意浸入晚风,袭过江船,朱兴盛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当他得知那些权贵之间有人持着如此心态时,多少有些缓了口气,毕竟这番言辞自是喻示着背后势力的立场。
如此一来,先前揣测的事情便有了更为详实的轮廓,而此番游说南麓水师,也多是藉此贯通发挥罢了。索性结果尚在预期之内,且与那廖氏兄弟就之后可能的变故作了应对方策。
欸!此入庐州,着实受制于各方面的情报,行事上难以具体有效的展开,不过一些能顾及到的,眼下姑且是完备的,一切便待明日……他暗自喟叹一声,不再作想。
船尾那端,姜丽凝注着月色下,湖面上,朱兴盛婆娑似的倒影。趁他仰望夜空之际,便偶尔抬头偷觑一眼。
待到那边视线将要挪转过来时,她又忙不迭地低头,眸光飘忽不定。心绪俨然杂乱难言,一边害怕撞上朱兴盛的视线,一边又为自个生出这般念头而气恼。
渐渐地,心头却想着朱重二何时寻到了应对之策,如何做得到的欸……他当真好生厉害……如此出神时,浑然不觉自个眸子里,浮动着异样的光采。
朱兴盛瞧了姜丽一眼,满腹狐疑,今晚的她怎的分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