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姒暗自叹息着,末了,她对那仆役叮嘱几句,又添上一封家书托他转递给阿娘。
到得仆役离去,朱兴盛见姜丽斜觑他一眼,随后上前走到苏姒面前,送去近日新酿的米酒,又坐于其身旁,流露着宽解似的神情与苏姒一番轻言细语。
那边朱兴盛目光难言,却是可怜小姒儿有家不能回,亲缘难相见,个中滋味叫她怎生禁受。
依着小姒儿如今的心性,倘使自己上前安抚,大抵只会得到她佯作无事的轻笑模样,所幸姜丽尚能与小姒儿说上些女儿间的私话,或可梳理她这时百般难宁的心绪。
这般想着,朱兴盛轻欸一气,随后折身进屋坐在床沿,拆开那仆役带来的书信。藉着天光洒入,尚未阅尽,朱兴盛的面色已是一片凝重,盖因信上所言竟事关华云龙如今的处境!
缘是两月前,华云龙到得濠州城,打算讨上一匹性好的快马,苏继便问其去向,得知他将赶往庐州路境内,不禁忧其安危,那庐州路驻有蒙元马场,戒备极其森严,若非境内人氏,恐遭不测。
几番劝言无果,他自是不便再阻挡了,幸而送小女离去之后,他在暗地里豢养了三十来僧兵出身的好手,左右濠州再无事端横生,于是便叫他们随从华云龙齐去庐州路,好有个照应。
而庐州路一事虽未细表于书信,却也通过片言只字窥得那边似是在图谋马场之类,总归是步步凶险的状况,后不知缘何,有八千阿速军直入蒙元马场。
变故非常,华云龙一行暴露了意图,事后虽是逃离马场,却也遭到整座庐州路境内三县三洲、合淝太仆寺以及阿速军多方人马的追捕,眼下虽是取巧藏身于合淝县,却也动弹不得。
所幸他们之间尚有一人惯于夜间行事,面孔为人所不知,不久前他从庐州路赶回来报上了这些消息,之后又匆匆告辞,言是须得搬请师兄弟们前去襄助。
信上笔墨到得这里已然乱了章法,有些潦草,显得心绪分明,大抵无奈急迫有之,愧疚难言之情更甚。
这时姜丽与苏姒笑着声进来,好叫朱兴盛一同尝尝新酿的米酒,却当头撞上朱兴盛沉重的面色。
俩女对视一眼,目光默默落在他手里的书信上。过得片刻,苏姒看着熟悉的字迹,神情几分恍惚,跟着不久,瞳孔陡然紧缩。姜丽也在一旁凝目瞧着,当见到那华云龙于庐州路所图之事时,神情一点点怔住。
……
傍晚,朱兴盛叫上张翼随行,之后牵过苏姒递来的缰绳,迎着她忧虑的眼神,稍作一通安抚。
苏姒轻欸一声,她纵然有心齐去庐州路,却也知晓自个本领,带上她无疑于多个累赘,眼下她只好想着定要善全寨子一应事务,莫叫重二分神操心才是。
这般暗自寻思一番,她心头添却几分安宁。
那边朱兴盛正待翻身上马,这时却见姜丽骑马自寨子里冲出,缘是有意同往庐州路,朱兴盛立时不加犹豫地拒绝。
此去为救华云龙,而她与华云龙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岂能平白叫她惹上一身麻烦事。
“如何去不得,眼下奴家也是驴牌寨之人,更何况这马儿总归是阿尔希德从定远带出来的,本应为李家庄所有,这事儿公子莫不是忘了。哼,倘若不叫我跟去,公子便也莫要骑着奴家的马儿了,此番还请徒步前往那迢迢万里之外的庐州!”
朱兴盛登时哑口无言,拗她不得,便也由着一齐随行。
如此一来,赶到戌时,三人径直出了定远县域,之后藉着官道快马加鞭,南下庐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