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相互抓得蓬头鬼一样的女孩爬起来,已经化敌为友,靠着个桌子脚坐地上津津有味八卦起来。周甜儿捡起滚在边上的一粒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一口:“好酸,冯娇娇真不会买东西,要买大白杏子才甜。”
柳枝也捡了一粒:“唔,还行吧,是不是你手气臭啊。对了,你知道吗小春哥在东山发现了一棵老杏子树,小黄杏,可甜了,一咬一口蜜。你要吃吗?要吃到我家里来拿,还有半篓子。你别让娇娇知道,偷偷的来。”
“哎,好的。李春就是能干,上次给你采的桑葚也特别大、特别甜。唉,其实他挺不错的,可是他又不是你兄弟,又不是个女儿家;柳枝说真的,你要不是想嫁他就真不能这样老和他在一起。”
“那就嫁好了嘛!”
嘎嘣一口,柳枝小脸缩成一团,毫不在意的继续说着:“只一边甜,这边真酸。嗯,周甜儿我说我嫁给小春哥,你们就不会老是背后说闲话了。”
觉得自己找到好办法的柳枝,回家以后兴冲冲的告诉爹娘自己的绝妙主意。“胡说八道”“不成体统”柳旺和李氏两个脱口而出。好嘛,本来这个女儿在冯家喜宴上闹的风波还没好好教训,又来这么一出,哪里有这么厚脸皮的女儿家,自己跑到父母面前来说“爹,娘,我想过了,把我嫁给小春哥吧。”
没想到父母会拒绝还要求自己去罚站的柳枝大吃一惊。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个理所当然、完美无缺的事情。自己不嫁给小春哥还能嫁谁?谁都不如小春哥熟悉、并且对自己好。
“枝儿她爹,你说是不是我们把她养得太刚强了?”卧房里两口子相对头痛。李氏额头上盖块帕子,气息奄奄的问着,她本想说“混账”,可毕竟是个女儿,半天给柳枝选择了个“刚强”的评定。
唉,自己体弱,且一直没儿子,想着女儿宁可养得泼辣也不要养成个没主意的软和人。可现在看主意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今天来冯家吃酒的一大半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李氏真是臊得坐都坐不住,女儿为了个男孩大打出手!
十二岁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宽容里说是天真无邪,刻薄里就是这么小的年纪开始想男人了。然而世人多刻薄。
柳旺在意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那年福狗儿和福蛋儿的事他始终耿耿于怀,私下里他去过青柳村多次,打探过些蛛丝马迹。可他也不敢相信是李春下得手,那年李春才多大?也不过十来岁,他又是怎么跑到三十里外的青柳村去的?他和自己兄嫂一家又无冤无仇——无冤无仇——柳旺一个机灵,就想起那只白猫。
他当时是路过厨房亲眼看到两个侄儿摁住那只猫,只是当小孩子玩没在意,就此路过,也没注意后面怎么样了,更不知道侄儿会把猫丢进井里。可是反过来说李春又是怎么知道是俩个侄儿弄的?而且仅仅是为了一只猫、一只猫而已——柳旺不愿意多想,他宁愿认为所以一切还是巧合吧。
但从此柳旺就觉得李春有股子野性。不得不说柳旺有着生意人的直觉,那一年李春为了教训福牛儿,指甲都没碰他一下,活生生把一个乡下健壮的小男孩吓病,是柳枝一直好奇的事。福牛儿一个小男孩在屋里呆得气闷,柳枝又不跟他玩,柳旺也没时间陪他出门,李春说我跟你玩吧,我家有吃不完的鱼,你看这里的鱼不都是我送来的吗。福牛儿懵懵懂懂跟到了河边,李春说只不过福牛儿看他杀鱼而已,可是他的杀鱼场面却真的叫人做噩梦。
那么鲜活的鱼抠进腮里就动弹不得,狠狠的摔在麻石铺成的码头地面上,几乎是同时那刀就从头顶劈下。福牛儿都傻了,他比自己瘦那么多,怎的力气那么大,一刀就把鱼砍成两段;第二条、第三条---飞溅的血和鳞,地上弹跳着都是一刀断成两截的鱼块,鱼头和鱼尾还在鲜活的蹦跶。一个鱼头挣扎着跳到了惊恐跌倒的福牛儿怀里、嘴一张一合,好像一字一句在问:你的,什么东西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