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清河王是自己跑到冲觉寺谈判才被捉住的,”韩贤答道。
“唉,”元诩脑壳里闪现了一下就明白了,“那寺庙是皇叔将老宅施舍给僧人才修建起来的啊,里面还停放着罗太妃的灵柩呢,”说着又一跺脚,“怿叔叔,你可真会给我添乱哦!”
“现在怎么办,”小胖墩有些冒汗,“叛军知道怿叔叔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的,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呢,”咬了咬牙仿佛是在下决心,“怿叔叔可真是个干才啊!”
“也罢,”元诩转头对韩贤说,“把铠甲给我披上,”看着这小黑脸还在发愣,“别劝我,我不能让怿叔叔死。而且这种谈判除了我没人能掌握好分寸,大家都不清楚底线在哪里。”
“这几天多亏有你,谢谢你了,韩贤,”站在小凳子上的元诩对正在为自己束紧战袍腰带的韩贤说道,“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韩贤本来长得就黑,听了元诩的表白,脸上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拿着它跑出洛阳吧,”元诩指着几案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说,“五天前我让蒋欣特意从匠作监里找来的金工,连夜融了十几个杯盘,”他有些动情,“哎哎哎,勒得那么紧干嘛,你再把腰带给我松开些。”
“出去之后机灵点儿,不要轻易露白。你从小呆在宫里,不知人心险恶。现在外边又兵荒马乱的,被落草的歹人看到你带着这么多钱,搞不好命就没了,”韩贤还是不吭声,微微伏低了身子向这副特制的小号明光铠胸口呼了一口气,用布仔细擦拭着。
“陛下,好了。”韩贤满意的瞅了瞅那两片擦得锃亮的圆圆胸甲。
“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元诩有些小遗憾。
“你变了,”韩贤第一次对元诩用了‘你’。
“你非常勇敢,以前不是这样的,”韩贤又说了一个‘你’。
“上个月你还亲自动手狠狠责打了一个小宫女呢,”韩贤的话匣子被打开了,“就因为她打翻了桌上的一盏鱼雁小银灯,”这是第三个‘你’。
“但到前线上去,你做不到的,”韩贤接着说,“你的性子很软,”第四个、第五个……
“呃……”元诩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去的那个‘我’不是现在的这个‘我’:元诩肯定不能这么说。
只剩君臣两个人的式乾殿有些冷清。
现在尴尬的静默又加剧了这种冷清。
等在殿门口的大臣们都遵从元诩的命令去偏殿吃饭了。
侯刚的手艺确实好,堪称大魏的米其林三星大厨。
而且大家也都饿了:这是一个支开众人避免劝谏的绝佳理由。
他们走了元诩就开始顶盔贯甲,没等他们吃完元诩已经出了宫。
“陛下,陛下,请等一等老臣啊,”元诩回头,远远的就认出叫自己的正是仍然兼任尝食典御之职的侯刚。
老头子跑得气喘吁吁,身后几个内侍都提着老大的黑漆酸枝食盒。
元诩无奈,只得等在原地,跑到近前的侯刚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喘着粗气。
“陛下,不能不去吗?”老头子眼巴巴的乞求道。
“你知道朕要去干什么?”元诩有些生气,转头看了一眼韩贤。
“不关韩大人的事,现在宫里都传开了,”老头子忙说。
“妈蛋,这情报工作真是全无保密性可言啊,”元诩心想。
“陛下,高祖皇帝在世时就爱吃老臣做的蔓菁髓饼,先帝刚登基那会子也对老臣做的齑韭汤饼赞不绝口,”老人一边说一边哭,“陛下拣几样儿爱吃的,好歹吃两口再走吧!这都是老臣刚做好的,饿着肚子可怎么上战场啊。”
‘糖饼’,元诩怔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从市工商总局合同科离休下来的姥爷就经常给自己做糖饼,炒一盘土豆片就着吃,可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