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停顿,沉央可不停,两张七星镇煞符脱手而飞,十四道朱红神篆绕着原阳环环一荡,荡得原阳神摇魂悸。“天门中断楚江开!”盈儿见姑爷一符一剑便杀了那易长空,自己却战原阳不得,怒不可竭,眼见原阳分神,她立即欺来,绕到原阳背后,双手抱剑,至上往下一斩。
这一斩,她只觉掌心一热,紫虹剑光芒大盛,一道剑气奔涌而出。原阳骇得心胆俱裂,匆匆往左一闪,避得了一剑剖身却避不了血洒当场,背上中得一剑,血水飞溅。原阳大怒,反掌欲打大手印。
“东庭鼓钟!”沉央岂容他打出大手印,三步跨来,已至原阳身前两丈,提剑一刺,一道清白剑气纵贯,逼得原阳往后疾退。如此一来,正合东庭鼓钟剑意,沉央提剑直刺,一剑接着一剑,一剑快胜一剑。
原阳大惊失色,倒飞如滚。沉央紧追不舍,七剑过处,树折枝断。“虏阵横北荒!”盈儿见缝插针,一剑横斩,紫虹剑光半扇展开,把原阳身旁一株粗如水桶的大树拦腰切断。落叶纷飞,原阳再不敢恋战,转身就逃。“南庭贯日!”沉央一声轻啸,腾身而起,抱剑合一,直刺原阳后背心。
“大手印!”原阳大叫,沉央一惊,剑势一歪,扎向一株参天古树,破树而出,却不见大手印,唯见原阳拼命奔逃。“哪里逃?”盈儿提剑追去。沉央也即追去。
三人又复方才模样,一逃二追,只是此时逃命之人已换。小山上,废塔下多了一具焦尸,易长空,名字威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原阳虽是受了重伤,逃得却快,他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眼身后,见得一黑一粉两条人影疾追而来,心下一狠,纵上屋脊,专捡那屋舍紧密之处逃命。
监典司有令,白日不可化妖,夜间不可凌墙,若行驱妖除魔则有例外。沉央即便纵上屋脊而飞,也不敢肆意打出元阳乾罡雷符,唯恐伤得无辜之人。追得一阵,原阳越去越远,突地纵身落下,潜入长安千家万户之中。
“真可恨,竟让他逃了。”
盈儿气得猛一顿足,八景灯遥遥飞来,被她拧在手中。方才,她拿灯儿去打原阳,慢得一步,人没打着,倒把别人挂在门头的红灯笼打得稀烂。那户人家听得声音,拿着棍棒冲出来,叫道:“贼人,哪来得贼人?”
“姑爷,快逃。”
盈儿吃得一惊,拉起沉央便逃。二人逃出弄巷,站在崇仁房那株大槐树下,喘了两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笑将起来。盈儿格格笑道:“姑爷好生厉害,一符一剑便要了那恶道人性命,盈儿却是没用,收拾不了这恶人,还让他逃了。”
沉央回头望向远处,屋脊连城,根本看不见那小山与荒塔。说起来,这还是小道士头一次杀人,枯木真人那次当不算得,至于赵东阳,沉央有杀他之心,却无杀他之实,杀人者乃是独孤勿庸。杀那易长空时,时局紧迫,非生即死,也容不得他多想,此时一回想,竟不惊怕,反觉痛快不已。
正是,三尺青锋不觉寒,半月凝照侠客胆。
“姑爷,咱们回去吧。”
夜已深,整个长安城俱入已睡,头顶树上挂着的两窜红灯笼随风摇曳,月光洒下,把俩人的身影拖得奇长。盈儿左手提了灯儿,右手牵着沉央的手往永兴坊走去。
这时,忽然风疾,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叶片从树上落下,落叶从地上扬起,其中一片落叶犹其调皮,风吹不落,随风而荡,荡至沉央剑穗上,往上一跳,跃至沉央肩头。盈儿看见了,伸手将它拂落。它却不着地,随风杳杳而起,飘在沉央鼻子前面。盈儿皱眉道:“姑爷,咱们快走吧,这风可真大!”
“姐姐,有鬼!”突与此时,八景灯猛地一荡。
“唰!”
剑光怒闪,沉央一剑斩去,将那片落叶剖作两半,落叶纷坠于地。沉央凝神一听,突地往左掠去,拉起一道残影,反手一剑刺向黑暗之中。“叮叮叮!”一阵金铁交接声响起,顷刻之间,暗中那人已与沉央对得数剑。
“飞流直下三千尺!”盈儿冲来,一窜而起,照着那人急刺数剑。那人抓起把落叶往上一抛,嘶嘶裂风声响起,一枚落叶沿着盈儿脸颊擦过,险些划烂小丫头脸蛋。盈儿大怒。沉央打出一张清明定神咒,那人急闪避过,身形不停,窜到一处院墙下,纵身而上,嘿嘿两声冷笑,落入墙内。
“姑爷,定是昨夜要害姑爷那人,可惜未能看清他是何模样!”盈儿摸着脸蛋怒道,那落叶虽未伤得了她,却让她后怕不已,是个女人便爱俏,何况娇美可爱的小丫头?
沉央点了点头,心下极沉,初来长安不过半月,便惹得这许多人,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么?转念又想,这人怕是与那施蛊之人当真是一伙,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埋伏于此,急不可耐要我性命。
如此一想,心下更怒,却不惊怕,人不招祸,祸自天降,堂堂七尺男儿有何惧之,万般凶恶,一剑斩了便是。
当下,二人回转监典司,一路上风平浪静。半夜惊心动魄,二人自是神困魂乏,各自调息休憩,一夜无话,也无异事。
到得第二日,沉央与盈儿去监典司归案,监典司有令,但凡捉妖驱魔之后都得归案,一则,记录妖魔起于何时何地,二则,也会对捉妖之人有所奖赏。沉央捉得虽不是妖,却也得了二两银子,聊胜于无。
前来归案之人不少,盈儿在人群中左看右看,自是未能认出昨夜埋伏那人。沉央心想,偌大的长安城,百万户人家,繁荣而昌盛,若无监典司执剑行走奔走于四方,怕是也难得安宁。
归完案,沉央与盈儿去寻夏川樱子,他们只是小小的执剑行走,要见少卿大人,自是得通过夏川樱子。
鸿胪寺置大鸿胪上卿一人,少卿一人,丞、主簿各一人,七品寺属十六人。沉央入得监典司半月,从未见过大鸿胪上官正亭,便连长孙熙月也只在那次朝会上见过一次。
夏川樱子一见盈儿便喜,捧出一大堆糕点来,又问盈儿是不是把十两银子花光了,这才一日,小妹妹花钱好生厉害呀。沉央大惭。盈儿小嘴一嘟,看也不看桌上的糕点一眼,把昨夜发生之事都与樱子说了。
“竟有此事?”
夏川樱子听得眉头紧锁。盈儿道:“你当我骗你不成,那人埋伏在暗地里,要杀我与姑爷,你们管还是不管?”樱子忽道:“你们杀了人?”
“杀……人?”
小丫头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把姑爷杀那易长空的事也给抖了出来,顿时懊悔不已,大摇其头:“我与姑爷没有杀人,你若不信,自去城西那个山上看去,那人是被天雷击中得,与我姑爷无干。我姑爷心地纯善,还想救他呢,只是被炸得稀烂了,救之不活。”
心里则想,城西有没有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定然寻不得那个死道人,那道人是在城东被杀得。就算你们寻到城东,那道人也定被野狗拖走了,吃进肚子里,却上哪寻去?哼!
“长安百万户,杀上个把个人,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谁知,夏川樱子却嫣然一笑,转而又皱了眉头:“只是滋事体大,事关太卿府,不容人不思量。”看着沉央又道:“小道爷,此事上达天听,你可得仔细了。若有差错,监典司可护不了你。”
沉央道:“沉央眼中并无天地,只有善恶。”
“小道爷好胆色,既是如此,随我来吧。”
夏川樱子微微一笑,领着二人出得监典司,直奔兴宁坊而去。盈儿奇道:“长孙小娘子不在监典司么?”樱子笑道:“长孙大人自然住在长孙府。”说着,又看向沉央:“此事过大,长孙大人自可入得太卿府,不过怕是还需劳动上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