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归楚开始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戈兰的普腊河上,有一位很会划船的王子……”
“等等,王子怎么会去划船?”听众卢卡斯发现漏洞。
“王子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不行吗?你到底要不要听?”
“听!王子请讲。”
“……什么鬼,能不能别打岔?就你这样的职业素养,难怪干不下去本职。”
“夏,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职业素养!”
卢卡斯气愤地把牛筋丸又抢回去,当着夏归楚的面嚼了起来。
夏归楚心里骂了一百遍卢卡斯怎么比自己还幼稚,缓了缓才沉住气,从头开始说他的故事。
“王子在河上日夜不息地划船,有一天,一位肤白貌美的公主出现在岸边,他自言被恶毒王后赶出皇宫,流落到此,身后还有追杀他的猎人和恶犬,拜托王子将他渡到对岸。”
要不是这一桌子火锅和菜还挺重的,卢卡斯真想掀桌而起,他强压这股冲动,保持了自己的前职业素养,揉了揉头说:“有时候一个人出来旅游也挺无助的,要听某些人讲蹩脚的改编童话。”
无视卢卡斯的恶评,夏氏童话仍在继续。
“好心王子当然伸出援手,他奋力挥动船桨,载着公主顺流而下,成功摆脱追兵。他们躲进下游的雨林,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夜幕降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
“是七个小矮人的木屋?”卢卡斯没好气地说。
夏归楚挑眉斥道:“乱讲什么,那是一座塔。”
“塔?”
“对,一座通体白色的塔,很高很高,像用月亮的碎片和波浪的尾巴搭建而成,戈兰人叫它息珞神塔。王子仰望那座神塔,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那是他第一次有那样玄妙的感觉。
“王子牵起公主的手,两个人携手爬上神塔,循着波浪似的塔身,向上,向上,栏杆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
“王子的心跳好快,他分不清是爬塔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紧紧抓住公主的手。那座塔,仿佛一座通向月亮的天梯,身边的公主也不是一位公主,他一定是上苍派来陪王子一起摘月亮的仙子……”
夏归楚忽然停了下来,手托下巴嘴角微勾,像尝到了谁也抢不走的糖果。
卢卡斯已经听入了神,见他迟迟不讲下去,催促道:“后来呢,月亮摘到了吗?”
“摘到了也没摘到,”夏归楚眸光微闪,“王子失足摔下去了。”
“啊?……他没事吧?”卢卡斯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童话。
夏归楚哈哈一笑:“本来应该有事的,但你别忘了,公主还是仙子啊,他用魔法和真爱之吻拯救了王子,让他苏醒过来了。”
“……人家童话都是公主被王子的吻唤醒,你倒好,全反过来。”卢卡斯失笑道。
“我就喜欢反套路,不行吗?”夏归楚扬眉道,“你可别小看公主。公主亲王子是救人,那是公主善良,没有别的意思。但那是王子的初吻,他擅自赋予那个吻很多意义,可悲的家伙啊,他爱上了公主。”
将自己第二次见曹南宗的经历改头换面,变作一则古怪的童话故事后,“爱”竟然便可以坦然地说出口了,夏归楚一时有些愣神,为这语言导致的变化感到心惊。
没有什么王子和公主,但他的确曾划一条小船,带曹南宗逃离圣坛。确切地说,那都不算逃离,只是短暂的出走。息珞神塔也是真实存在,他们一起爬塔,伸手可摘月亮,仿佛世间只有这一件事重要,也是事实。
天上的月亮虽没碰着,但夏归楚抱住了他的月亮,在他的分化期猝然来到时。
是曹南宗帮他安然度过分化期最汹涌的阶段,免于死亡的危险。
“后来,”不用卢卡斯催促,夏归楚望着窗外滚滚河水,自行说了下去,“公主还是回到了森严的宫殿,为恶毒的皇后打工。王子毕竟是王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受苦?
“所以他韬光隐晦,潜入宫殿伺机带走公主,可公主身边早就有七个小矮人侍卫,王子加入其中,不过是变成第八个小矮人,那个宫殿,那个世界,可真是见了鬼了哈哈哈……”
夏归楚笑得说不下去,靠在雅座沙发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卢卡斯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好笑。
卢卡斯张着嘴愣了半晌,叹息一声,又把最初的问题抛回给他:“那王子还喜欢公主吗?”
“喜欢吧,”夏归楚这回没有回避,像推理某种真相一般,慎重地说出结论,“但是喜欢没什么用。你没发现吗?他既没有救出公主,还失去了自己,何况公主从没说过喜欢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一厢情愿的失败者。不用问结局,这个故事没有公主王子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