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坐在?圈椅,手搭在?桌案,掌心?捏着一串小叶紫檀手持,漫不经心?问,“那殿下可知是何人在?对付你我?”
秦王哼了?几声,“老三一贯跟我过不去,当初合着太子挤兑我,如今又四处拱火,他的可能性不小,”
“此外,那十二弟平日看着像个闲王,可这次司礼监名录里,举荐他为太子的竟比我少不了?多少,昨日议婚,皇后竟然大啦啦相中荀允和的女儿,这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呀,平日这位皇后从不干涉政务,一月有半月告病,关键时刻却?不含糊,十二弟暗中使绊子也有可能。”
“您别忘了?,当初通州粮仓失火,奉旨前去查案的可是十二弟,他定是查到了?陈明山与我的过往,等着太子一离开,便狠狠咬我一口,等着让他这个中宫嫡子上位。”
秦王说完,燕平脸上却?无明显起伏,
“眼下局势着实对殿下不利,卖官鬻爵一直是本朝一大弊端,此案无论如何我和您脱不了?干系,既如此,只能弃兵保帅了?。”
秦王脸色发怔,“什么意?思?”
燕平皱着眉看他,语气稀松平常,“我是吏部堂官,无论此事?我有没有插手,都难逃其?咎,且不如用我换殿下平安。”
秦王喉咙一下子哽住了?,“这……这怎么行?”
比之愧疚更多的是惶恐,燕平在?内阁首辅一职已待了?近二十年,这些年他就靠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舅舅在?朝中站稳脚跟,跟太子一决高?下,如今虽是把太子斗下去,他却?还没登储君之位,这个时候燕平便退朝,于他实在?不利。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或者咱们再寻个替罪羔羊?”
燕平却?没有理会他这话?,而是交待他,“等我离开朝堂后,殿下务必谨小慎微,切要沉住气,只要不失圣心?,您还是长子,以您在?朝中威望,太子之位迟早落在?您头?上。”
燕平用这番话?安抚好了?秦王,
秦王出门时,满目凄楚,似十分不忍,等到上了?马车,脸上所有情绪褪得干净,随侍问他,“殿下,燕阁老此举真?的保得住殿下您吗?”
秦王冷笑?,“他哪里是要弃卒保帅,他是要金蝉脱壳,真?是老狐狸一个。先回去,咱们得自己想法子。”
燕平这边送了?秦王出门,折回书房,燕家大老爷亲自上前替老人家斟了?一杯梅花酒。
燕平此人状元出身?,素有文雅之名,只是如今上了?年纪,没有人记得他年轻时峥嵘风采,他不爱喝烈酒,独爱一口清醇的梅花酒。
浅酌一口,回味无穷。
燕家大老爷待父亲面上沉醉之色渐褪,便忧心?忡忡问,“案子来势汹汹,您真?的不着急?”
燕平睁开眼冷冷看着他,“我当然着急,燕家上下几百人口,这份沉甸甸的担子都在?我肩上呢,杨家的前车之鉴你看到了?吗,杨康虽能回乡养老,杨家权职却?被陛下抖落了?个干净,不过是保留个空爵以安抚边关将士之心?。”
“咱们燕家决不能重蹈覆辙。”
燕家大老爷闻言急得眼泪都快迸出来,“那咱们该怎么办?”
燕平慢慢将小小的琉璃盏搁下,叹声道,“秦王此人只能与之共患难,不可与之享富贵,该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悠悠史书几千载,又有多少权臣能善终呢,人哪,贵在?急流勇退,为父是时候退出朝堂,让年轻人出头?了?。”
燕家大老爷听了?这番话?,颇有感触,喃喃点头?,“儿子受教了?,那接下来父亲打算如何?”
燕平交待道,“你找两名御史,弹劾我渎职,御下不严。”
“明白了?,儿子这就去办。”
燕平从书房出来,往东折向垂花门打算去后院,却?听得几道清脆的嗓音在?垂花厅附近回荡,其?中一道气势凌凌,少了?少女的温软娇柔,多了?几分干练和爽利,燕平听出是裴沐珊,便驻足在?此。
“芙儿,你再胡说,我便撕了?你的嘴!”
“你撕呀你撕呀,方才是谁在?王府替燕家说话?,连自己哥哥都能卖,我看你呀,还没嫁过来已经当自己是燕家人了?。”萧芙躲在?一颗海棠后,笑?盈盈挤兑裴沐珊。
燕少陵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燕幼荷生怕裴沐珊被萧芙气走,她恼得瞪萧芙,“郡主?若是能嫁来燕家,是我们阖家上下修来的福气,你再坏事?,小心?我挠你。”
萧芙自然明白燕幼荷的顾虑,眼看台阶处的裴沐珊虎视眈眈要奔过来捉她,连忙往花丛深处藏去,
“她呀,你不逼她一把,她还真?就没心?没肺了?。”
台阶处,少女明眸善睐,俏脸绷红,一个闪身?便踵迹萧芙而去,可怜燕幼荷左支右绌,拦不住她,最后萧芙被亲表姐摁在?怀里挠肢窝,“我不敢了?了?,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