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手上熟练地串着烤串,眼睛却时不时看向正在清理食材的里奥夫人。
这是一个异常纤细瘦弱的女人,侧对着马雷蹲在地上,颧骨、颈骨、锁骨,每处骨骼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她半挽起袖子,露出小半截手臂,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下面根根分明的血管凸起,马雷甚至能够看到血液在血管里缓慢蠕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马雷的注视,里奥夫人扭过头来,展颜一笑,她的眼睛是墨绿色的,如同秋日丛林里的深潭水一样,笑容如同深秋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
眼前这个这个恬淡阔静的女人,丝毫没有了当日庭审时,双眼猩红,面孔扭曲狰狞的疯狂。
马雷同样回以微笑,视线下移,专心串起手里的烤串,不再时不时注视着她。
厨房里的干净水很快用完了,里奥夫人和梅打了一声招呼,拎着桶去到外面换水。
眼看里奥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马雷将脸凑到梅的旁边,小声道:“梅,你确定收留她没有关系吗?”
梅正在切割食材,听到马雷的问话,停下手里的动作。因为长期呆在火焰旁边,她的整张脸被火焰染上了一层淡红色,双颊红润饱满,如同熟透的苹果。
梅扭过头,用那双棕色的充满怜悯的大眼睛看着马雷,道:“卓拉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如果我不收留她的话,她和她的孩子都会饿死街头的。”
马雷一愣,不解道:“为什么?庭审后不是赔给他们十个金币了吗?这些钱足够他们用上七八年的。”
“马雷,你不懂。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小婴儿生活有多么困难,特别是一个她的丈夫生前是一个酒鬼加赌徒。”梅摇了摇,不再搭理马雷,而是专注切割手底下的食材。
同是寡妇,梅对里奥夫人的遭遇除了愧疚与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所以,当里奥夫人找上门求助的时候,梅在稍许犹豫之后,同意了她的请求。
“可是……达茜呢?”马雷忍不住开口道:“她现在都不敢回家了。”
马雷虽然也同情里奥夫人的遭遇,但他更在乎与他更为熟悉和亲近的人。
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动作。在刀刃与木板碰撞的“哒哒”声中,梅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节奏,传进马雷的耳朵。
“达茜犯了错,她需要直面自己的错误,而不是一味的掩藏和躲避。玛德之死,卓拉已经想通,并且原谅她了,只是她自己还不愿意原谅自己。
“达茜的心底有一道伤口,只有她自己能看到,也唯有她能够清洗它、包扎它,让时间慢慢愈合它。如果连看一眼那道血淋淋的伤口的勇气都没有,被忽略的伤口有很大概率会腐烂、化脓,挤满爬虫,散发出恶臭,变得更加难以面对。”
梅的语气平淡,低着头,马雷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伤口论让马雷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梅只是个扎根于厨房的普通平民,但此时却像个埋头书本的学者。
只是,他并不认同她的观点。
“达茜还是个孩子,她犯了错,但这不仅仅她一个人的错。她已经受到了合理的应有的惩罚,现在她需要的是母亲的理解和保护。”马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