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对成人礼的重视,并不会因为环境的困难而选择避重就轻,哪怕今年的成人礼在观礼宴客方面有所限制,哪怕今年的成人礼与五年一度的汤坛节撞上了时间,往日人们该如何准备,那今年便如何照旧。
“我记得嫂子家的老五,今年好像也要参加成人礼呢…”
成人礼自日落后开始,宴席晚宴后便是汤坛节的雪夜。此时正午刚过,虽是烈日当空,可不妨城中百姓对成人礼与汤坛节的热衷,他们装饰门户,他们排练仪式,中区的集市更是被早早清理出一片空地,用来搭建成人礼仪式的高台,而这会儿台上正有一群小娃娃正排练合唱。
“是的,说与顾家那位少爷同年纪,会一起参加这次的成人礼。”童稚的歌声远远而来,阿玉看着身旁走走停停的女子,无奈道:“小姐,您可别喊这么顺口了,万一要那位听见,大少爷可又得没门进了。”
成人礼要准备的事情多得多,身为八大家族之一的阴阳家也不例外,阴阳千雨带着自家贴身丫鬟溜上街摸鱼,穿梭在忙碌准备的街市上走走停停,这会儿正在一家饰品店铺前驻足观看。
“嫂子才不会这么计较呢。”
阴阳千雨看着橱柜里刚摆上的一套血玉饰件,一声嗤笑道:“他们错过这么多,总要有点希望才是。我看今晚也不用留位给我哥那家伙了,肯定是又往诸葛家那边凑。”
“可这不合规矩呀小姐…”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还留着干嘛呢?”
边拿过一双血玉耳坠往身旁的阿玉比划着,阴阳千雨说着,突然身后哗啦啦一片响起,未等店里这主仆俩反应过来,就听是什么东西给砸在店门外的空地上。
“哎呀搞什么呢?”
“天哪,这是摔了个人下来呀…”
街上人不多,但大都忙着成人礼与汤坛节的事情,这会儿忽然掉了个人下来,总是让不少人分了心上前去查看。阴阳千雨二人随同店家的娘子往外看去,就见店门前撒了的大片碎玻璃之上,正躺着一个人。
“这不九指吗?”
阴阳千雨才注意到掉下来的那人右手缺了根中指,就听围观的人交头接耳道。
那是个头发脏乱满脸污秽的男人,一身破烂的装束就像从泥里打滚出来似地。阿玉远看就觉得不舒服,正想让自家小姐也别凑热闹了,就见那躺玻璃渣上的男人忽然眼睛一睁,不待阿玉警惕过来,那上一秒看着还吊着口气半死不活的男人,下一秒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就是往她们这方向扑来!
“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阴阳千雨被阿玉给挡在身后的同时,就听周遭围观的群众一下哗然,她好奇的从阿玉身后往外看去,就见一条黝黑的锁链忽然从人堆中飞出,刷的一下将那蓬头垢面的男人给拴住并拖倒在地。人们惊讶着,循着锁链的方向顺势让出条道,才见那锁链的另一端正被一个年轻人给拽在手上。
“是顾家的少爷!”
“顾家少爷怎么在这?”有人低声说道,又恍然明白:“该是那九指惹了顾家少爷才这样!”
“我看就是!”
顾瞑晨对旁人的交头接耳视若无睹,他远远地望着那企图挣开锁链的男人,然后隔着人群缓缓举起手,做出一个虚握的动作。——那一霎间,男人面色铁青双目欲裂,浑身肌肉绷紧犹如深陷勒紧或缺氧的状态中,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面上拎起,在一众或是惊恐又或怜悯的目光中,挣扎不得的双手直往自己的脖子上掐,仿佛只要扒掉那无形的桎梏,他便能获得一线生机。
可生活在吹砂城的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顾家是顾家,顾瞑晨是顾瞑晨,属于封印者特有的阴晴不定,注定让这个鲁莽的流浪汉在此丢了自己的小命,有这般结果总叫人意料之中,——以至于当那狼狈至极的男人被扔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已经退出几步来远观的人们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滚!”
顾家的小少爷厉声喝道。只听锁链的哗啦声在烈阳之下再次响起,黝黑的链条在下一瞬化作流光落在顾家少爷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对方一身轻装,边是整着袖口的银白色金属护腕,边是目光淡漠地看着那从地上爬起,还面带不甘与惶恐然后落荒而逃的男人,最后他眸光垂落,不准痕迹地避开旁人往这看来的好奇目光。
事已至此,人们也没有继续围观下去的意义,除了有些人对顾瞑晨这样的做法感到意外而不时多看几眼外,聚众围观的人们倒是很快就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顾家少爷显然是与那年轻男人是一起的,阿玉注视着那二人一同离去的背影,想到平时下人们之间的那些八卦,不由对对方是什么一个身份而有些好奇。可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她不好关注太多,于是与身旁的阴阳千雨说到,结果好半晌没等到人的回应,才不住侧目看去,就见自家小姐一副发愣的模样。
“小姐。”阿玉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唔…嗯?”阴阳千雨稍稍回神,有些茫然。
“是有什么不妥吗?”
阿玉贴心问道。
阴阳家掌阴阳,是少有不受法则限制的一个家族,他们信奉诡神,在超自然方面是与四方领主有些近似,阴阳家如此,身为家主的一双子女更是天赋超群。阿玉自幼跟随阴阳千雨,自是明白此时自家小姐大抵是又看见了什么。
“奇了怪了…”
阿玉听见自家小姐嘀咕到,好似碰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阿玉看得忍俊不禁,她没去打断而是静静地等待下文,然后就见阴阳千雨一双柳眉蹙起,满脸奇怪道:
“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两个毫无干系的,也能挤一起的?”
“东西改好你差人送过来就罢了,要你亲自走一趟不止还要帮我处理那些麻烦事儿,倒是我过意不去了。”
街头街尾一片节庆的热闹,夜无月随顾瞑晨行至街口处,便是见高台上排练完的一群丫头们嬉笑打闹着迎面而来,二人让步礼让,他才与顾瞑晨说道:
“好了,到这里就行了,我自己回去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吧,今天是你的成人礼,任何细节可不能马虎——”
“你会看,对吗?”顾瞑晨倏地回头看向夜无月,问道。
夜无月一怔,笑道:
“当然。”
宽敞的大道终将变成曲折的小路,随性的岁月终将要思前顾后而行。
远远目送顾瞑晨离去的背影,夜无月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处好半晌,最后买了一份算是早餐的午餐往回走去,…此时距离日落还有不过三小时左右,夜无月回到停留的旅店时,诸葛家与顾家的请帖也正好先后送达,刚巧同行的其他人都不在,他只得一并代收其他人的请帖,才上楼回房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夜无月并不感到意外。
“上村水月。”
夜无月拎着东西站在隔壁房门前敲门道,少顷没等到回应,转身正要离去时,却忽而注意到光线昏暗的走廊上似乎多了点什么,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感般垂眸看了眼脚下的地面,便是看见面前的这扇门的门缝里,实质化的黑色物质正从门缝间一点点溢出。
“水月…?”
自蓝照540年在斯奎尔山脉被莫名其妙的偷袭之后,夜无月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