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一夜很快过去。
天刚蒙蒙亮,辗转反侧半夜的冯宜家就起了床,洗漱做饭收拾东西。
记忆里几十年来头一回出山进城,经历了生死的冯宜家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兴奋。
哪怕外面的世界的各种模样,她早从电视里看过了无数回。
待吃饱喝足,一切妥当,太阳才刚刚从墨绿的群山之巅冒出橘红的脸。
两边邻居家正叫着吃早饭。
时间忒早了点,冯宜家看着地上装得满满的背篓,不禁摇头失笑。
自己勉强算起来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一点不稳重。
想到许秀萍说他们不会出发得太早,干脆重新回屋躺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张家小院里,一大早村里几乎所有的人家都陆续提着鸡、鸭、禽蛋等东西上门送行。
张大夫这些年在村里治病救人,有钱的收点药钱,没钱的随便一把青菜,两斤玉米也能当诊费,大多时候还自己倒贴药材。
这些村民们都记在心里,此时稍微有点心的人家都把家里自认最好的东西拿出来送人。
人们的说话声,鸡鸭的咕咕嘎嘎声汇成一处,跟刚兴起来的农贸市场似的热闹得不行。
看得许秀萍既高兴又无奈。
高兴男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被人认可感激,无奈满院子推不掉的鸡鸭带去城里,搞得自己一家像是贩卖家禽的小商贩一样。
不过别人的一片心意不能糟蹋。
等送走了陆续登门的村民,张靖安又出门去借了一辆牛车回来,才把几十只鸡鸭安排妥当。
为此送一家三口出山的牛车从两辆变成了三辆,赶车送人的村民也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冯宜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太阳已经斜挂在了头顶。
眼见天色不早,起床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就背着背篓出门往张家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大概是这些日子进进出出的在村民们面前晃习惯了。
彼此相遇不说话不打招呼,眼神对视之间都不觉得尴尬。
各自干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
冯宜家淡定走到张家,正好迎面碰上回村后自觉没脸,一直躲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的孟安荣老两口和孟乐三人。
老两口手里都提着东西,除了一只毛色红亮的大公鸡外,还有两包芭蕉叶包裹的油饼。
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油香麦香混合着的香味。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去张家给人送行的。
几人对上,都停了脚。
冯宜家眼神平静的打量三人,孟安荣似乎生着病。
沟壑遍布的脸泛着不正常的蜡黄,提着油饼的手不自觉颤动,抖得油饼上下左右晃个不停。
李老太倒是状态还好,除了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青筋暴突的手一手提着公鸡,一手牵着孟乐,还有精神把目光当利剑,嗖嗖的往自己身上刺。
嘴唇无声开合似乎在说“狐狸精”。
冯宜家心底半点波澜也无,世上大多数父母都这样,自家孩子不好,那肯定是别人教坏引诱的,自家孩子都是无辜不懂事被带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