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兵贵从速,而北境原本的突袭并没有如期带来意料之中的成果,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中原各国做出有效应对。
即便三国联军在北凉王萧念的率先退出之后有过极短暂的波动,却并没有造成不可控的影响。北境军队节节退败,伴随着洒金楼突如其来的失联,终于迎来自己的全线崩盘。
表面战场上,作为北境入侵最明显的信号,淄邑的抵抗显得愈发无力。那些被围困多日、饥渴交迫的败军已然没有能力抵抗大梁与南唐的一次次冲锋。
最终在某个散布着薄雾的黎明,羽林卫与燕云骑巡逻的士卒发现久攻不下的淄邑城门虚掩出不小的缝隙。
由于这些北境人的信誉极差,更是曾用过类似的招数引诱燕云易和萧念深入万安城,他们不敢贸然轻敌,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燕云殊与凌飞宇。
没等燕云殊作何反应,将士们只看见人群中一匹骏马冲了出来。凌飞宇穿着一身银色铠甲,如飓风一般席卷而过,转而消失在淄邑城门前。
与此同时,羽林卫副将的喊叫声响彻空旷的营地道:“少将军,万万不可!”
显然,他的劝阻声来得太晚,甚至可能没有传入凌飞宇的耳畔。于是只见羽林卫十余人翻身上马,齐刷刷地冲了出去,势必护住孤身前往的统帅。
单云不敢怠慢,在征得燕云殊许可的同一时间,与孙晋良一同打马追了上去。
好在这次并非北境人故技重施,正当他们涌入淄邑城的瞬间,扑面而来便是浓郁的血腥气味,伴随着刺鼻的恶臭,莫名令人作呕。
时近深秋,天气相对凉爽干燥,可是空气之中分明是浓重的腐败气息。
连日战火,遍地无人收殓的尸骨自是不在话下。除了无辜惨死的百姓之外,更为触目惊心的是随处可见北境人焦黑的尸体,以及残缺不全的肢体。
与其说这里是一方曾经富足的城池,不如说这是一块开阔的天然屠宰场。
即便是这些饱经战火洗礼的英勇将士们,都只觉得无比震撼,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绝人寰的屠戮。
胃口浅的几个年轻士卒更是忍不住躲在一旁呕吐不止,可只觉得自己扶着墙壁的位置触手有种湿湿黏黏的感觉,抬头正见一具具悬挂在城墙上对内吊起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除了血液之外,还有他们临终之前失禁的排泄物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场面显得格外可怖。
凌飞宇站在最靠前的位置,却是匆匆穿过这些地方,甚至没有任何停歇。他像是在找寻什么,明知极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他嘶哑着嗓音冷声道:“搜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活口。”
“是。”
随后羽林卫的将士四下散开,地毯式搜寻着整个淄邑城。
孙晋良上前劝阻道:“凌将军,依照这里的情况看来,可能得不到有用的消息。燕少夫人既已平安无事回到京都,不然从长计议。”
凌飞宇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只是兀自专注地扫视着周边的一切,不肯放过任何线索。一方面,他始终无法想得明白,为何百般小心,竟还有人能够捷足先登,公然掳走沈亦清。另一方面,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既然这些北境人选择集体性自杀,说明求生的本能都荡然无存,那么眼下便是他们心理防线最为薄弱的时候,任何一个活口都有机会带来包含额外价值的消息。
呼延枳已经押送回了大梁,而典刑司必定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南唐总不能听之任之,在短暂的战事结束之后颗粒无收。
好在这次凌飞宇的运气并不算太差,总算有这么一两个漏网之鱼。
很快就有属下将两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了拖过来,凌飞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将人送去西陵阁。
他没有别的要求,独独只留下一条: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执意为难沈亦清。
忙完这最后的收尾工作,淄邑的战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可众人看起来并不轻松。凌飞宇先行一步回南唐复命,左忠海与孙晋良紧随其后回了大梁,只留下楚王夏泽与荣远侯世子燕云殊准备不日启程。
燕云殊问道:“未知王爷日后有何打算?”
夏泽道:“那就要看世子想问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二人心照不宣,短暂的联军很快就会伴随着北境大军的退去而解散。纵使眼下大梁看起来与南唐是一衣带水的亲密盟友,可从无长久的敌我,终究会有刀刃相向的某一日。
还是楚琇说道:“无论来日何如,楚王府和落霞山庄都是燕家的朋友。”
她的神情真切,那双眼眸清澈不染尘埃,便是任何人都不会有丝毫质疑。
董思思道:“军中纪律严明,若是真有那一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随即,她顿了顿,温和说道:“可对你例外。我们是曾经患难与共的朋友,这份情谊绝不会改变。”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是日淄邑城的晴空洁净如洗,点点飘散的云彩晕开成了绵软的点缀。连日来的阴霾总算是一扫而空,事情似乎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这群年轻人口中的将来,仿佛也掩藏其中。
——
得胜回朝的消息传回京都,梁成帝龙颜大悦,连带着整个朝廷上下都洋溢着难得的欣喜之情。梁成帝更是不吝对于燕啸天和左忠海的大肆赞赏,称他们为功不可没的朝廷重臣。
人群之中,彻王的表情晦暗不清,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憎恶的意思。
燕云易则面沉如水地接受着一切外界的变化,眼神时不时地望向彻王的方向。
果然如他所料,就在满座喝彩的同一时间,彻王的眼中露出些许锋芒。纵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敛回去,可燕云易还是看得出来其中的几分杀机。
不过片刻,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寺人冲撞到正殿大厅之中,手臂上是外露的伤口,脸上沾满了血迹。
没等王公大臣做出反应,梁成帝的贴身内侍,同时也是司务总管汪直率先跳了出来,着人将这个丢了魂的小寺人关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