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芸笑着道:“你前阵子不是还抱怨清儿琴棋书画、规矩礼制一窍不通,难教得很?”
赵嬷嬷微微讪笑了两声便急忙解释道:“可是架不住少夫人孝顺,又聪慧机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宫里面的事情不也正好证明了这一点,老夫人您又何必笑话我。”
乔老太君略微赞同地点点头,随即神色微敛,语气略带威严地问道:“这次千秋诞的背后有人故意不想让我出席,查出是何人给我下毒了吗?”
赵嬷嬷恭敬道:“下毒的婢女名叫小玉,是个家生子,也在府里伺候好些年了。事情败露了之后,她自知无言面对您,也没留下一句话就寻了短见。她家里的事情奴婢也着人探查过了,家里没人了,就剩下老家的母亲卧病在床。小玉这孩子平日里听话懂事,许是实在万不得已,为了筹集药费,无奈之下才遭人利用。”
乔老太君道:“也是个可怜人。”
赵嬷嬷道:“您看,这个事情还要不要再查下去。”
乔芸道:“人都不在了,就算是真的有线索也早就断了,不查了。你给她母亲送些钱财过去,毕竟咱们与她女儿主仆一场,莫教她陷入困顿无依的境地才是。”
赵嬷嬷应了声“是”,一边连声夸赞乔芸宅心仁厚,生的菩萨心肠。
不一会儿,乔芸顿了顿,看似轻描淡写地闲聊一般问道:“你觉得,一个为了自己母亲不惜冒险下毒之人,会不会就为了区区愧疚之心自寻短见?”
赵嬷嬷愣了愣神,心中惊讶,面上依旧强装镇定,轻声说道:“您是说,府里还有......”
话音未落,乔芸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隔墙有耳。赵嬷嬷不敢继续妄言下去,但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情她已然放在心上,府中的细作她必然要连根拔起。
乔芸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屋里那盆海棠花的枝叶,眼神微微露出几分寒意。
“怎么都快立夏了,还隐约透着些驱散不尽的寒意,也不知道老将军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
这边沈亦清的卧房里,她早已睡意朦胧。但屏儿今日却好似突发奇想一般,坚持着苦苦哀求沈亦清教自己识文断墨。平日里屏儿总是忙于苑里的事务,都是沈亦清抓着屏儿的时间,抽空一字一句地教授。如今她们二人都得各有伤患,只得静养,又难得屏儿如此积极主动求学,沈亦清何乐而不为。
谁承想,从日薄西山愣是教到了漏夜时分。沈亦清已然困意连连,止不住地打着哈欠,可屏儿却依旧意犹未尽一般,不住地询问着那些她不识得的词句。
只听见屏儿又继续问道:“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亦清勉强又打完一个囫囵个儿的哈欠,兀自强行睁了睁眼睛,认真盯着屏儿在这本诗集上面指出来的那句。只是在烛火下对着这些细密如蚊蚁的小字看了足足一个晚上,她的眼睛的确有些吃不消了,只隐约感觉能看见些模糊的重影。
她只得放弃道:“不行不行,我的好屏儿,我实在撑不住了,我真的好困。你就让我去睡觉吧,我答应你,明天我接着好好给你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清楚,行不行?”
沈亦清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她此时单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与屏儿商量。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渐渐地就支撑不住,索性趴在了桌子上。
屏儿其实也已然困顿难忍,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哀求道:“小姐,快了快了,您等一会儿再睡。”
一边说着,她一边扶起沈亦清。眼瞧着她刚刚坐起来,又有些摇摇欲坠、东倒西歪的样子,屏儿赶忙在她身侧扶着,生怕她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不经意地向房门瞥去。许是因为瞒着沈亦清,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早前赵嬷嬷受乔老太君的吩咐,叮嘱屏儿无论如何要哄着沈亦清,等到燕云易前来。赵嬷嬷特地嘱咐屏儿,可千万不能教她提前熄了灯就寝,说不定就毁了一段好姻缘。
屏儿平日里是怯懦本分的性格,可关乎沈亦清的事情她本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赵嬷嬷这么虽未点破却表意明确的话语,只觉得这是撮合小姐和姑爷的好机会,随即一拍即合,当时就应了下来。
此时的沈亦清哪里知道这些,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要往床上爬去。可是屏儿一双看似柔弱的手臂却紧紧地拉住了她,教沈亦清只觉得哭笑不得。
“屏儿,你就让我去睡会儿好不好。就一小会儿,真的,我等下起来接着陪你。我答应你的,就睡一小会儿......”
屏儿瞧着她这般憔悴的模样,渐渐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她是大病初愈的身体,理应多多休养。
正当此时,只听见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敲门声。随后,像是门外之人略微迟疑片刻,又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咚咚咚”得连着响起三声。
沈亦清瞬间醍醐灌顶一般惊醒过来,有些迷茫地四下望了望,这才回忆起来依然置身在屋里。
她不由得嘟囔道:“这么晚了,什么人会过来?”
屏儿按耐住心中如释重负的欣喜,却还是难掩面上喜色地说道:“就是,奴婢去看看是什么人?”
沈亦清只觉得屏儿今日的言行透着些难以言喻的古怪,想着兴许是她被沈思云惊吓过度,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开导开导她。
顺着屏儿的背影,门被一点点地推开,沈亦清瞧见的不是旁人,正是燕云易有些熟悉而陌生面庞。不知何故,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只觉得想要回避。
“我可以进来吗?”
燕云易的声音传来,沈亦清才反应过来一般,稍稍平复了心情道:“进来吧。”
瞧着屏儿满脸的笑意,沈亦清只莫名觉得有些羞赧,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便逃也似的一溜烟退了出去,顺便给他们把房门紧紧带上。
沈亦清这才想明白,原来屏儿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刻出现。
二人一时无话,燕云易兀自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说了句。
“我可以宿在这里吗?”
沈亦清惊讶之间只来得及愣神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