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个婢女刻意压低声音道:“就是那个上午献技剑舞的燕少夫人?听闻高太后和陛下多有赞叹。”
那个年长些的寺人冷哼道:“你们知道什么,哪有这么简单,她可是倾月公主的对头……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她可不是什么高枝,你们要想高攀的时候,也都先掂量掂量。”
众人讶然,却也知道宫里不多言、不多问的规矩。
“依我看,这个浣衣局的宫婢就是不安分,兴许是以为攀附哪个贵人就能够脱离贱籍。”
有人附和道:“正是,早就听说这浣衣局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你看她那双手,年纪轻轻的一双手都变形了,哎。可是她怎么没想明白,宫里面除了那几位,谁都帮不了她……”
此时有人立刻制止道:“哎呀别说了别说了,这怎么是咱们这些人能议论的。你快点闭嘴吧,省得我们都被连累了。走走走,赶紧走……”
他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就连屏儿都听了几耳朵,转过头来看见小唯的头埋得更深。
屏儿赶忙迎上前去,笑意盈盈道:“小唯姑娘,我们少夫人想要见你,这边走。”
一边说着,屏儿一边热情地伸出手要握住她,小唯却怯生生地不住向后退。
小唯满是惊恐地小声道:“多……多谢少夫人好意,小唯心领了。只是奴婢身份卑贱,姑娘方才也瞧见了,要是被别人看见少夫人和奴婢在一起,会说少夫人闲话的。奴婢已经把琴送到了,请姑娘就放我回去吧……”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倒出现了哭腔。屏儿感同身受,想起自己从前在沈府的日子,自己也是随着沈亦清到了侯府,才一点点地正日益摆脱过去的阴影。
屏儿不经意间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坚定地上前挽住小唯道:“你千万别这么想,我家少夫人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半拖半拽之间,小唯终于拗不过屏儿,浑身战栗地来到沈亦清面前。
“小姐,这就是奴婢刚刚提到的小唯姑娘。”
屏儿这边将人安置好,便见沈亦清使了个眼色,立即会意地转身去办自己的差事。
这边小唯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牢牢地盯着地面,恨不得有个缝隙能立刻钻进去。
沈亦清意识到了她的紧张与拘束,并不强迫,只是热络地笑了笑道:“屏儿跟我说过了,多亏了小唯姑娘出手相助,不然府里的九霄琴早就付之一炬,我回去肯定难免一顿重罚。你别站着了,快坐下。”
小唯吓得赶忙伏首叩着头,连声拒绝道:“奴婢不敢,奴婢身份低贱,少夫人切莫折煞奴婢。”
沈亦清知道她情绪激动,不适合再受刺激,因此只是平静道:“你放松点,不要紧张,我不强迫你,你先缓缓。”
说罢,她有意转过头去专注地看着场上的击鞠比赛,留给小唯自我平复的时间。
另一边,屏儿此行本就预想好了要慎之又慎,却没想到还是难以避免地节外生枝。
“哟,这不是屏儿嘛,这是要去哪里?”
屏儿正在甬道上快步走着,只听闻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难以控制地由内而外生出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这把沈思云的嗓音她再熟悉不过,早已深深地刻在她的恐惧里,更是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梦里被这个声音吓醒。
她心中默念着一定都是自己的错觉,同时脚上的步子愈发快了些,竭力想要逃离不可预见的纷争。终究却只是徒劳,走不了几步,就被李氏的贴身婢女恶狠狠地拦住去路。
屏儿硬着头皮转身堆着笑道:“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沈思云冷哼道:“我可受不起,屏儿姑娘不是长了本事嘛,眼里哪还有我的位置。继续走啊,怎么停下了。”
屏儿道:“三小姐这是哪里话,奴婢实在是有差事在身。毕竟这是宫里,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奴婢的确是不敢耽误。”
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沈思云,这里是宫中,由不得她肆意妄为。
没成想,沈思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声道:“真是个养不熟的贱婢,跟你那个下贱的主子一个德行。不过倒也没错,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微微使了个眼色,几人便推搡逼迫着屏儿走进不远处一个狭窄幽闭的巷道。
四下无人,两端又都有人把风,沈思云登时卸下伪装,露出凶狠恶毒的本来面目。只见她的五官被怒气扭曲在一起,半点不见平日里颇有几分姿色的模样。
屏儿见她抽出再熟悉不过的长鞭,下意识地向后撤了几步,惊恐道:“三小姐,这里可是皇宫,你想做什么?”
沈思云目露凶光,咬着牙道:“别问我,要问就问沈亦清。呸,竟敢在大庭广众丢我的脸。你是不是以为这里是宫中,我会有所忌惮?说得也没错,只是,你得问问我的鞭子答不答应!对了,你大可以叫出声来,看看事情闹大了,沈亦清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话间,她的长鞭如火蛇吐信,劈头盖脸便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屏儿担心依着沈亦清的脾性会为自己出头,反倒会中了沈思云的设计,于是干脆把心一横,抱着头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她的举动正中沈思云的下怀,不仅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反倒越大越起劲。
“呸,真是不打不行的贱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