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此时开口道:“大好的日子,都不要拘着了。”
“是!”
只听得众人齐声应和,伴着丝竹管弦的乐曲,无形中倒是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之中。
涂进移步走到沈亦清身边,神情和善地赞叹道:“看来少夫人不仅身手敏捷,更颇有善心。太后让奴才来看看,您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亦清面色本就苍白,这番折腾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鬓发沾湿,任是谁看了都会说一句憔悴。她却勉强地挤出些笑容道:“有劳涂内寺挂心,我没什么。”
涂进心有疑虑,望了眼旁边六神无主的沈思云,想着兴许沈亦清是为了替自己的妹妹开罪。于是笑了笑,指着她的右手腕,解释道:“少夫人切莫误会,奴才没有别的意思,您的身子无大碍是万幸,可总是免不了有些磕碰,早些诊治总归是更好的。这也是太后的舐犊之情,您就不要推辞了。”
沈亦清闻言自是躬身谢过,面露为难之情,却不便再做分辨。
“嘶......”
她一边掀开袖口,一边吃痛地轻微喊出声来。这不细看不要紧,只见手腕处已然被烫出了数个密密麻麻的血泡。不但如此,更有巴掌那么大的一整片淤青,此时呈现出有些许暗沉的紫红色,可谓触目惊心。
涂进也是心中一惊,没想到她会伤得这么严重,急忙问道:“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这……这可如何是好?”
沈亦清反而状若寻常地笑着说道:“哦,这都是些姊妹之间的小事。可能是我刚刚哪句话说得不顺心,惹恼了我三妹……不过这都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真要说清楚的话,的确如她所言是些偶然巧合的小事情。可偏生沈亦清的话只说了一半,手上的伤又做不得假,平白教人产生无限遐想。
这种审视的眼神瞬间集中在沈思云身上,她可没有沈亦清那种岿然不动的心态,只消片刻便犹如芒刺在背。她下意识地摇了摇李氏的手臂,面上既惊且惧的神情,苦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便能哭出来。
李氏护女心切,未及多想,急着辩解道:“你怎么含血喷人,云儿什么时候撞到你,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李惜凤此时再想阻拦已经为时已晚,暗自正懊悔着怎么会有这么鲁莽的亲戚。没想到按下葫芦浮起了瓢,这边杨茜就一马当先地站了出来。
“就是,别以为自己随随便便说个两句就能够栽赃污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杨芸应声道:“妹妹,你可得嘴下留情,人家现在可是正当势的贵人。别说信口雌黄了,就是指鹿为马也自有人会信。”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串联起来,完全颠覆了初始的对话内容,反而一点点地演变成一场夹带着私怨的戏谑。
“你们几个说的这些话,是给哀家听的吗?”
高太后听不入耳,瞧着这些不入流的做派与教养,既碍眼又完全没有印象,还是在皇后的提醒之下才将每个人对号入座。她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倘若不是大梁朝堂动荡,这些平日里她甚至不会多看两眼的人,怎可能登堂入室,更是在这处自己心仪的雅阁中张牙舞爪。
太后冷声诘责道:“你方才想要证据,说是有人污蔑你的女儿。那么方才哀家正好亲眼所见,算不算得上证据?要不要说哀家和她串通一气,构陷于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人家被伤成这样了都没说什么,你们反倒在这里尖酸刻薄地挖苦讽刺,成何体统!”
震怒之下,众人赶忙伏首请罪,尤其是李氏等几人。她们再没有方才的威风,此时抖若筛糠,口中连声求饶。
梁倾月温和地劝解道:“皇祖母莫动气,当务之急是宣御医给少夫人诊治才是。”
万贵妃附和道:“月儿说得没错,母后切莫为了些小事动气伤身。来人,快宣御医。”
其实方才的话弗一脱口而出,高太后的怒气已然消散大半。这里面不乏有几分是为了怜惜沈亦清,可更多的还是对现如今大梁风气的不满。一如李氏顶着妾室的身份抛头露面,坐实了沈建安宠妾灭妻的荒谬行径。还有杨氏姐妹,在京都城可谓横行霸道,却依仗着有个当朝丞相的弟弟,行事无所顾忌。
遥想当年先帝在时,大梁风清气正。后宫也在高月的管束之下颇有章法,京都城中礼教法度井然有序。许是年事渐高,高太后总是难免回首过往,只觉得如今的千秋诞,神形都不似当年。
明月阁中的午膳照常开席,只是被这么一闹,全然失去了原本的氛围。
高太后没了心情,只浅浅吃了几口便停杯投箸,兀自先行离开,回自己的寿安宫小憩。众人更觉得战战兢兢,即便面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只觉得味同嚼蜡。
沈亦清则是在宫人的带领下,歇息在偏厅。御医行色匆匆地赶来,看得出来极为重视,第一时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她的患处。良久,却只是蹙着眉犹豫地沉吟着,始终不敢开口。
屏儿焦急地探问:“大人,您别支支吾吾的,这伤究竟严不严重?”
其人神情肃然地答道:“轻则也会留疤,重则……恐伤及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