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清强忍着脾气,颇为头痛地回应道:“我谢谢你。”
其实,她倒不是非要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故意塑造什么莫须有的自我形象。只是当她每每望着燕云易那张俊朗无双,却总是挂着清汤寡水表情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一种极为奇特的嫌弃之情,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琢磨出来,兴许就是他浑身散发着的气质,仿佛在脸上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既与平易近人毫不沾边,又极易增添厌世的氛围。
又或者,有些人生来就注定是彼此性格上的倒影,没有一处相近,却莫名地吸引对方的注意。
沈亦清正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清楚,可还没等她架构好砌词狡辩的话语,燕云易便自顾自地路过她的身侧,沿着小道往清秋苑深处走去。
阳光洒在屋檐上,再将余晖倾倒在这个清幽的小院里,倒映着燕云易宽阔背脊的身影。一时间,她望得竟失了神,还是屏儿赶上前来轻唤了声。
只见她笑着打趣道:“小姐这么专心致志的,是在看姑爷呢!”
沈亦清嘴角微动,赶忙解释道:“当然不是。”
此时赵欣儿也赶了上来,被沈亦清急忙拦住,略显纳闷地问道:“哎,欣儿,你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神情微动,却还是不易察觉地收敛回去,垂着眼帘有些惊惧地小声说道:“早前少爷回到府里,正好听见老夫人说起您这段时间的近况,于是就让奴婢将您找来。具体是何用意......奴婢的确不清楚。”
沈亦清还没什么反应,屏儿倒是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姑爷心疼小姐这些日子过得太过艰辛,不忍心您再受煎熬,这才急忙让欣儿姑娘出面替您解围。”
话语间,沈亦清观察入微,注意到赵欣儿的神情明显流露出一丝失望。仔细想来,赵欣儿虽然极力掩饰,可是每当事关燕云易,她总是多多少少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
沈亦清心想,若赵欣儿真的是对燕云易有意,自己一定得规避再规避,切勿让她有所误会。毕竟相较于燕云易这种常年在外之人,与朝夕相对的赵欣儿处理好关系才能确保她的生活和谐美好。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既是为了安抚赵欣儿,也是单纯发自肺腑地说道:“那我觉得你一定是想多了,我可不相信燕少将军能有这份心思。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想看见我操劳致死。不过这也只是因为少将军是个良善之人,兼济天下的心思对待任何人都是无差别的。欣儿,你说我说的对吧?”
她刻意强调“燕少将军”这样疏远的称呼,并且有意期待赵欣儿的认可。
赵欣儿失神地扑闪着一双杏眼,忽然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如惊弓之鸟一般急忙“啊”了一声,略显慌张地应和着,依旧不敢正视沈亦清的双眼。
沈亦清本想再补充两句,却听见林昊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传来。
“怎么走得这么慢?”
没有任何防备之下,沈亦清被突然吓了一跳,急忙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片刻。林昊说完,没等她有任何回应,径直调头便往前走。沈亦清转过头来,正好望见他与赵欣儿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地向前走。林昊时不时地回头与她交谈两句,二人的相处看着熟络而自然。
沈亦清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颇为赏心悦目的画面,不禁陷入了沉思。
“啧啧啧,感情的事情,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说。”
屏儿见她自言自语地摇着头,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可是除了庭院里转角处一小簇正开得旺盛的鸢尾花,别无它物。
她纳闷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这些花有什么问题吗?”
沈亦清哪里留心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叹惋道:“有问题,实在太有问题了。”
屏儿挠了挠头,暗自嘀咕道:“不会吧,我瞧着还挺好看的呀......”
她望着沈亦清愈走愈远的身影,急忙喊道:“丁全,你快点过来,瞧你干的好事!”
丁全闻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温驯地等候屏儿的差遣。他虽是瘦瘦高高,在屏儿娇小的身形面前却分明像是矮了半截。此时,他一副谨小慎微、不知哪里做错事情的表情道:“屏儿姑娘。”
屏儿苦着脸道:“都是你,非得说这些鸢尾花赏心悦目,还说小姐一定会喜欢。这下好了,小姐一点都不待见,心情还变得更糟糕了!”
丁全瞧见她颇为沮丧的神情,顿时感到紧张而又不知所措,却只是木讷地立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此时,沈亦清尚且不明就里,总算是跨进了内院。她心里尚且惦记着赵嬷嬷的言辞,可是瞧见院子里正中央放着的美人榻,便觉得周身酸软。她控制不住自己一般,一心只想要平躺下去,舒舒服服地卸掉这身繁重衣裳带来的负担。
往常清秋苑并不进外人,内院更是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与屏儿两人,只是偶尔会有三两个侍女在侧,却也是极难得的事情。一早上的规训并非等闲,浑身的汗水早就浸湿鞋袜。因此,她未做多想,只是一如往常般,旁若无人地坐在榻边,兀自脱下那双半寸高的鞋履。
她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屏儿到了,于是随口闲话了起来。
“哎?你刚刚有没有发现,欣儿对燕云易好像有点意思。关键是,我瞧着林昊对欣儿的态度也有点与众不同。那不就是,非常复杂的三角关系?”
沈亦清自顾自地说着,见屏儿许久都没有回话,这才有些好奇地转过头。
不看到也还好,细看之下,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立刻将她掩埋起来。
燕云易平静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