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本官知晓,那又如何,你敢将其供出吗?”李子昂身体微微前倾,威胁道,“必须有人承担罪责,那个人只能是你。”
“为什么?”高韦义愤怒低吼,再难保持平静的姿态,面部狰狞,却依旧不敢提到身后之人姓名。
“因为漕运总督已经招供,河岸向两侧决堤,是你派人动的手脚。有人指控你的罪责,我无法保你,他也一样。”
“蠢货,我告诉过他,让他管好底下人的嘴,妇人之仁。”高韦义愤恨道,眼神狠厉,“砰”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捏成碎块,任由茶水从指尖流淌。
“不,并非他手下之人泄密,相反,我并未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信息。”李子昂故意停顿,语气略显嘲讽,“成事在天。本官来的路上,正好遇见死里逃生的河工拦路告状。那天夜里,几人在堤岸勘查水位,恰巧碰见你与范毅带人凿堤,却又阻拦不了,眼睁睁看着翻涌的河水吞噬村庄。数万人,死在睡梦之中。”李子昂愈发平静,平静的令人害怕。
“没想到,没想到还是疏忽大意了。”高韦义发笑,绝望、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依旧毫无忏悔,忽然,脑海中闪现一个光点,似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喜极而泣,喊道:“我马上向他报告此事,并非我所愿。”
李子昂叹息,未曾想到高韦义竟毫无忏悔之心,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晚了,此事我已告知皇帝,旨意还有几日便能到达晋州。”
脑海中闪过一声惊雷,高韦义瘫倒于木椅之上,面部仰望屋顶瓦片,双眼空洞,两颊的泪痕仍未拭去,拼命抓取的救命稻草已然折断,哭声凄厉无比,喃喃自语:“我也不过是枚随意丢弃的棋子。”
京都,皇宫,御书房。
洛帝的身躯藏匿于锦绣御被中,卧榻批阅奏章,大殿内除了王内侍,只剩站立许久的暗卫统领,古朴的面具,一身黑色铠甲,披风自然垂落,黑得发亮。
“暗影,以后招人注意些,不是街市上的猫猫狗狗都有资格进入暗卫,刚才那几人,除去档案,清理的干净些。”
“是,陛下。”面具之下传来古井无波的声音,似乎不在意皇帝略带怒意的语气。
“施哲那边再派些人去,这小子,上菜总是一盘一盘上,故意吊朕胃口。”皇帝气笑道,颇为无奈,真想见一见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小子。“玉勋,蒸馏工具的图纸派人送往冀州,秘密制作医用酒精,在两朝尚未开战前,不得大规模使用。晋州方面,告诉李子昂,所有事无需向朕上奏,一切由他决定。另外,给施哲送去密信,告诉他,朕要他将那牛排店、炸鸡店给朕开到京都,否则当作欺君之罪。”
“遵旨。”王内侍按下嘴角的笑容,皇帝陛下的孩子气也只有在与这位翰林大人的信封中才会体现。
深夜的皇宫静谧无声,巡逻的禁军卫队故意收敛脚步声,洞察周围夜景。夜间值班的太监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踮起脚尖小碎步行走在走廊间。宵禁后的皇宫,除去皇帝所在的宫殿,皆已灯火昏暗,睡意浓浓。昭阳殿的红墙在烛光的映射下,反射如旭日般的红光,殿内嬉笑打闹的声响回荡,于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皇太后的贴身侍女今日不知为何不见踪影,巡逻的禁军刻意改变路段。
皇帝附耳倾听王内侍的报告,眼神中闪过一芒杀意,而后迅速掩饰。已无批阅奏章的雅兴,熄灯,入睡,黑暗如决堤的河水般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