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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靠到躺椅上，微闭着双眼，温暖的阳光中带着丝丝凉意，秋意已随着秋风来到这个小院，过了半晌，林岳睁开眼睛，手扶着微凉的茶杯说：“还有就是，我已经脑梗了一次，如果再次脑梗，症状轻就抢救，如果症状严重，抢救过来也没有生活质量了就不要抢救，我不想吃喝拉撒都要依靠他人，我不想没有尊严的活着，不要在我身上割喉咙插管子”。

林清濯望着父亲，叹了口气说：“我就是现在答应了你，到时候我也未必能做到”。

林岳摇了摇头说：“我最怕的就是我心里清楚，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任由别人摆布，苟延残喘的活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妈妈也在这里，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人生有来就有往”。

林清濯望着父亲默然无语半晌道：“我怕自己到时候做不到”。

林岳笑了笑道：“你自小就比别的孩子主意大，你刚懂事的时候我和你母亲就被下放，你带着你弟弟生活，那时候你就开始当家作主。我们这一辈子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经历过，我们看得透功名利禄，难道看不透生死吗？你也会有那一天，你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林清濯不再作声，高云霞在一旁沉默了一会说：“我以后也和你爸爸一样，人都要走那一步的，我们都八十多岁了，能体体面面的活到现在已经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林岳又开口说：“我和你妈早晚都会走的，你现在也退休了，对自己以后的生活也要有打算了。虽然退休意味着你已老了，但你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致远才会放心，才会有他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对他有些失望，但这末偿不是因为你小时候对他要求严格，长大后又放手太过的缘故，我们都是别人眼中的好老师，但末必是称职的父母”。

林清濯看着父亲，默然了很久。宁致远这样事事委曲求全的性子，的确和自己强势的生活态度有关，她虽然很少具体说什么，但她为人处事的态度却让人望而生畏，特别是林清浩的事情之后，家中的气氛愈加凝重肃穆，宁致远对她的敬畏甚于依恋。

林岳叹了口气说：“人活久了，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看到一件事情的因果。对于林清浩的事情，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们是不是处理的不够好?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那样毅然决然地卖掉房子还清了聂重义的债，你没有为了还债离婚，是不是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聂重义和乔新红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也是你很好的朋友。我们当初也有些意气用事，把事情做的过于绝决，我们是得了重信守诺的名声，挽回了些林家的声誉，却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等于把他们逼上了难堪的境地。他们当初借钱给林清浩本是好心，结果却被不少人说成是逼着我们卖房还债，弄的里外不是人，最后满心愧疚地逃离了这里。这么多年细想下来，其实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够好，尤其是你，所以你不要再怨怪聂重义了”。

林清濯心里有些难过，低声道：“我没有埋怨过他们，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最后还让他们家破人亡”。

林岳看着林清濯，放远了目光叹息：“聂明宇，那是个多好的孩子，那一家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才放不下当年那件事”。

“我知道，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后悔也没有用，有些误会是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办法挽回的”林清濯有些怅然地说。

林岳摇了摇头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真的放下聂重义。你年轻时性子孤傲，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为了一点误会，宁可嫁给宁涛，也不愿意原谅聂重义。你结婚多年不肯要孩子，直到乔新红生下聂明宇，你才要了宁致远。还债的事情，我们是做父母的，卖房子还债说的过去，我和你妈也做了后面的安排。可你一声不吭，自作主张卖房子、离婚，把事情做的那么彻底，难道真的不是对聂重义心存怨念？你内心觉得他比宁涛更应该了解你相信你，更应该站在你的身边”。

林清濯眼神有些迷朦地说“我知道，这两件事都是我的错，聂明宇不在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对不起他们一家人”。

林岳摇头道：“那不是你的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你们是注定无缘。聂重义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男人，他当年对你的感情未必没有你对他深，但他在你结婚后，很快结婚而且生下了聂明宇，未必不是想让你安安心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他竭尽全力帮助林清浩难道没有你的原因？你很清楚后面的事情是个意外，他做为一个男人明理，果绝，担当，初你没有看错他。

你是个聪明人，放下过去，原谅自己，你安排好自己以后的生活，才能让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安心，你自己也才能真正安心，”。

林清濯默默地低下了头。

林岳叹口气说：“我们这些当老师的，都是自以为聪明，太固执已见，林清浩的事情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

你现在也比过去宽和了很多，林清浩的事情拖累了你，但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原谅他吧，能帮的时候帮帮他，不要让他再那样苟且地生活，人只活这一辈子，不能一直那样卑微地活下去，人早晚要给自己一个交待的”。

“即使我不怨他，想帮他，也得他自己愿意，他要至死不悟，别人也没办法”林清濯沉了脸说。

林岳摇头道：“你怎知他不悟？他终是我们林家的人，虽然做事方式不同，也做了一些错事情，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他这些年可以说是没有尊严地苟延残喘，也可以说是忍辱负重地生活在姚丽身边。且不说有两个孩子要顾全，能有一份固定的收入，把收入的大部分都寄回来还债，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不管他做了多少，这么多年他没有自暴自弃，能这样面对现实地生活，也说明他熟了很多，人的坚强和成熟是以各种形式成长起来的。不论你是否认可他解决事情的方式，他有他的想法，并坚持下来，这就是担当”。

“我知道，他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林清濯说。

高云霞轻叹了口气说：“人有时候一步走错，就要咬着牙承受后果，他虽然什么不说，但做为母亲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你早晚也会明白的。他从小跟着你，与你相比，他的性格有些太弱了，但弱也有弱的韧劲，他末必像你想的那样一无是处”。

林清濯沉默不语，她一直是个处事冷静自信的人，今天父母是把自己的后事交待给了自己，她觉得这件事很艰难。

高云霞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和你父亲不会同时走，不会让你一个人做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