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碗想喊“三哥”,她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
商系舟用袖子沾了沾额头上的血,笑得春风和煦,朝她走来。
声音也暖化了雪,“腊七腊八,冻死寒鸦。”
碎碗的耳朵冻的通红,他的手抚上去 ,轻轻捂着,“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跑外面来干什么?”
这句话不像是责备她乱跑,而是宠溺的让她听话。
碎碗觉得,他手上的血好像注入到自己的耳朵里,耳朵开始回温,发烫。
雪仍然慢悠悠的随风扯着,扯成均匀的棉被,盖住北京城。
碎碗看着他额头上还渗血的伤口,问,“三哥,你妈为什么老打你?”
她在家干活,总听见三哥在隔壁哭,哭声中夹杂着她妈难听的骂声。
碎碗她妈爱来隔壁串门。
串门回来就说,三哥不像是亲生的,像是被人贩子拐走,卖给戎姨的。
碎碗一不听话,她妈就威胁说要把她卖给戎姨。
碎碗当然喜欢三哥,但是她怕戎姨,她才不要给戎姨做女儿呢。
在扯得呼呼紧得风声中,商系舟的声音也被扯的四分五裂。
碎碗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爸打的。”
碎碗虽然没有见过她爸,但是她知道三哥有个爸,谁都有爸,又不是从土里钻出来的人。
可是,三哥提到他爸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屈辱难堪的语气。
好像他爸见不得人一样。
碎碗仰头,“三哥,我没见过你爸,你爸长什么样子啊?”
商系舟拂去她肩膀上的雪,“外面冷,先回去罢。”
似乎不愿意多说。
碎碗早就冷得发抖了。
刚进厨房,装杂拌儿的罐子放下,严鹏就小狗样凑上来了。
“刚才外面怎么了?”
商系舟拣里面的蜜饯递给碎碗,淡声道:“进了一只野猫。”
“哦。”干果被嚼的嘎嘣脆。
商系舟继续开始泡腊八蒜,蒜瓣落入醋中,扑通扑通的。
“三哥,我手冷。”碎碗喊。
雪扑扑打着门窗,商系舟起身,“我来烧火。”
碎碗嘻嘻的笑,又听见三哥稳如磐石的声音,“要喝腊八粥么?”
柴禾塞进灶塘里,很快火光闪耀。
严鹏手伸过来,替他妹回答,“要!”
碎碗的手也从缝隙处伸过来,“三哥,要。”
商系舟听见她答后,笑着应下。
厨屋逐渐暖和起来,锅盖的缝隙飘着渺渺虚烟,碎碗揭盖。
抓一把杂拌儿,撒进了锅里。
严鹏恼她,一巴掌拍她手背上,“再乱来,下次不带你来了。”
碎碗当即就哭了。
商系舟腾地站起来。
他准备责怪严鹏的,却只是拿起碎碗的手,轻轻吹了吹,嗓音裹挟温柔,水雾一般传来,“没事了。没事了,不疼了。”
锅里的腊八粥熬得咕噜噜的。
他呵气如兰,仿佛一个雾气弥漫的江面,蒙蒙又递过一阵轻柔的风。
碎碗渐渐止住了哭。
泪眼蒙蒙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商系舟说,“看来今年我得多熬一些麦芽糖给灶王爷封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