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
这些天来,她一直想不明白。
尸骨也打捞不上来 ,只能在深井里泡着 ,永不见天日。
而她院子里,那棵矮树上层层的白飞蛾子,都在她死后飞走了。
苏征聿就那件屋子封存起来,再也不会开了。
苏婉仪望着大海深深叹息。
系统说,她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她不能挣钱,也不能永远靠着你生活,你还要结婚。
“你胡说。”
系统纠正她,“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她说的,你自己看剧本。”
书里的内容很杂乱,甚至后面的轨迹偏离太多。
苏婉仪仔细的读着。
好像是那些年笑着给荷菱念那些英文书一样。
她念着书里荷菱留下的遗嘱。
那些从来没有开口跟她说过的话。
“她是我生命里简约的俳句,含蓄,怦然欢喜了一下,了无结尾的沉寂了,就像诗里写的,然而、然而。”
“留、走不由我,我不困你,不以情挟,不以死要。”
这是荷菱说的。
“别人都是临水照花人,她不是,她是我百年后坟前的腐花,缠着我,也守着我。”
“她是礼仪下呆板的花,连花瓣都是有法数的。我是西洋的假花,有形无香。”
“我确实忘了童年挨打的那些事,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收家书啊。”
“后来她死了,我出国,再找到那些家书,在里面找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都是称赞她如何守规矩,如何是大家闺秀,当初我觉得家庭困我,千万里远隔重洋,几重家书就困住了我。”
“深闺礼法、三寸金莲、相夫教子,再看,我觉得这些困她。”
这是苏婉仪说的。
“我要利用她和家庭断绝关系,这个家庭把她逼死了,我就登报真相,获得自由。”
“我模仿别人的字迹,可以到难辨真伪的地步。当初老钱死了好几年,一直都是我模仿他的字迹给父亲回信、通信。”
“我得知了她的女书秘密,模仿着她的字迹,伪装成是她写得,寄给了当地名报的记者。”
“院子里的合欢点缀枝头,她提着行李箱走了,我看着她决绝的身影,伤心落泪,最终我也没有挣脱束缚,所以她放弃了我。”
这是偏离轨迹之前的内容。
她没有想到最后,一直是荷菱在拼尽全力保她。
她站出来,交出那些女书,站出来为她整齐金钱和自由,甚至考虑到她的未来选择了自尽。
“苏婉仪决定跟着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走,是因为那年,她二哥苏旭城欺负她,将她打伤 ,关在门外淋了一场雨,生病发低烧,躺了半个月。”
“那时候,她就知道如果不逃,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如果不是大病一场忘掉童年记忆,她根本不可能开启新生。”
“你不知道,我所有不循规蹈矩的念头,皆因你而起。”
“替我画的柳叶眉,只在夜里给你看过。”
“白鸟入天际,合欢落枝头。”
苏婉仪穿着一身洋裙,就像是矮树上的飞蛾,一哄而散。就像是白鸟,一去不复返。
而后宅的合欢,一年又一年,她们再也不会阖家欢乐了。
这些,是无关紧要的话。
寥寥几页,她就这样走完了荷菱短暂的一生。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隔着海洋,她此生都听不到,她说,荷菱,我对不起你。
去下一个世界吧。
她心想,不要比这个更难了,在这样下去,她过不了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