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云顺二十九年!
春日萋萋,漫天的苍穹布满了摇摇欲坠的星子。
如水清澈般的月色透过窗倾泻而入,投下一片斑驳,阮卿骤然惊醒,双目猩红,瘦弱琵琶骨处重新被撕开一条口子,新鲜的血液顺着早已干枯的血痂流下来染红了那件薄衣。
嘴里弥漫着银水与金汁的味道,阮卿被闷得喘不过气,她愈发清醒,声音就愈发沙哑刺耳。
被视作京门绝色的她,受疼痛折磨多日,两颊苍白凹陷毫无血色,原本潋滟无双的眼睛如同枯皮,春日里的风吹得窗棂簌簌作响,原来风和月同样冷。
她将头埋于膝前,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温度,冰冷的身躯,仿佛被放置在一块漂浮的船板之上,一路浮浮沉沉,她好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唢呐声,侵肌裂骨带来的痛让她忍不住想捕捉到那一丝光明,却在片刻后,终于解绑了自己。
可惜阮卿玉减香消,不过是揉花碎玉可怜一场。
春和景明,大晋遍地是里巷宅舍,钟鸣鼎食富贵人家,彩楼商铺林立,人头攒动,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叫卖,脂粉头面应接不暇,云树绕堤沙,京外的山峦覆着云雾,讳莫如深。
阮家的大姑娘是这京都城里的一抹绝色,只可惜她疾病缠身,整日拥裘围炉,没有一丝鲜活气,京中每每谈起她时,只愁眉紧锁,悲恸唏嘘,更有甚者,说她已然活不过两年......
日头浅浅,露华院内总氤氲着一股苦药味,风吹过,细碎娇小的梨花花瓣飘飘扬扬的落在了院子各处,大晋鲜少下雪,一树梨花便像极了十二月的冬雪飞舞。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那少女约莫摽梅之年,身着一件银丝素白衣袍,怀里抱着一只鎏金手炉,鬓边发丝飘过,衣袂轻飞,金黄色柔和的阳光打在了她娇弱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愁蛾黛蹙,倚香偎暖,怏怏面容可见病态,便是阮家大姑娘阮卿。
风吹帘动,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穿着一身橘黄衣裳的婢女怀抱着一只暖炉走了出来。
阮卿倏然睁眼生生被冷醒,心口极致的痛让略显苍白的嘴唇几近喊出,滚烫的泪从鬓边划过将她的小脸灼的生疼,少女抬起小手茫然拭在指尖。
“姑娘,您醒啦,姑娘今日倒睡得沉些,姑娘快将手上的暖炉给奴婢吧,奴婢给您换个热的。”
“奴婢熬好了雪梨汤,姑娘是要现在喝吗?”
婢女絮絮叨叨,转眼间就将阮卿怀中的炉子拿了下去,再摸,已是一股暖意。
低头望去,身上的袄子早已在不经意间缀满了细小洁白的花瓣,怀中的暖炉生出阵阵温热直达阮卿冰凉的手心,水葱般的纤纤玉手不再僵硬。
阮卿心头一颤,捻起一片花瓣挼碎,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将眼里的空洞失神掩了个干净。
父亲说她生下来时瘦瘦小小的,心里愧疚了好久,母亲又因难产去世,没有得到许多照拂,辟了这极大的露华院给她,只希望她能好好调养身子,平安顺遂,前院后院皆有,院中种着她极喜欢的梨花,西南处有一抄手回廊,步行十几步便到后院,父亲说她身子虚,便在后院中设了许多珍奇花石,让她的心情能舒展些,这一切好像是梦境......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