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少年缓缓走到汉子身旁将插在他身上的剑拔了出来,僧人身旁的小女孩似乎想要走进麦田,但却被僧人死死抓住手掌,僧人面对小女孩嗜人的目光这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顾晚做出了选择,可是陈初却没有。
少年低垂着头,红色的鲜血顺着他手中的长剑滴落在地上,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他所等待的却迟迟未能到来,时间久得只能听到吹过麦穗的风声。
少年忽然笑了笑,像是明白了什么,手中长剑倒转,透胸而过。
僧人也牵着小女孩带着光走进了麦田。
整个天地以僧人的步伐为界限分为黑白两处。
从倒在田边的那个汉子开始,僧人走过的地方一切皆化为烟尘散去,一片荒芜。
僧人在摇晃的少年面前停了下来,一跺脚,身后荒芜的土地有绿芽冒出,眨眼间金黄一片,如同海洋一般。
僧人身处金色的麦浪之中,少年立于阴暗的血土之上。
“咳……”少年再次咳出一口血,沾染在僧人雪白的衣袍之上。
“人……是我杀的……咳……他的……选择,是……是你想要的吧?”少年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句话就有鲜血从齿间涌出。
僧人笑着点了点头,一脚迈出,金色的麦浪瞬间蔓延至少年身后,这方天地,唯有少年脚下是独一的颜色。
僧人走到顾晚身前,他的手中出现白色的光芒,朝躺在石头上的青衣少女涌去,少女身上的伤在一点点愈合,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的红润。
僧人做完一切转过头来看着已经转过身来的少年,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你看得见?”
“我能感觉得到。”少年这一次说话不再断断续续。
“那你能感觉出你这位‘妻子’是男是女吗?”僧人摸了摸下巴。
“重要吗?”少年笑了笑,无事便好,男也罢,女也罢,不重要!
僧人哈哈笑了起来,好像确实不重要,那个家伙是男是女不重要,这个家伙不是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后不后悔,从目前来看,两人应该都不会后悔吧。
遵从本心,何悔?
“值得吗?”僧人问了陈初当时问他的那个问题。
“甘心吗?”少年还未回答,僧人又问了一个问题。
少年点头又摇头,“事已至此。”
金色的麦浪蔓延到了整片天地。
值得吗?或许不值得吧,为了个相识不久的人失去了一身修为。
甘心吗?那肯定是不甘心的,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酒没喝过呢。
但是他并不后悔啊。
哪来那么多的值不值得啊,有些事情,即便当时认为值得,事后也未必不会改变看法;即便当时认为不值,事后也未必会认为不值啊。
只要无悔,那便是值得啊。
少年倒了下去,他经脉寸断,修为尽失,还有那透胸而过的那一剑,若不是僧人动了点手脚恐怕他早就站不住吧。
“如果我们当年是这样的选择,会如何?”僧人问远处的小女孩。
“应该会有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吧。”小女孩有些迟疑。
他们当年的修为、心境种种皆在这两人之上,如果当年对彼此的信任多一点,心中的优柔寡断少一点,或许就不会落得一人身死道消,一人执念成魔的下场吧。
但是,没有如果呀。
即便是逆转了时间,结局却依然没有办法改变啊。
小女孩走到陈初身边,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他的一身修为,还能恢复吗?”
僧人坐在地上,摇了摇头,苦笑道:“他的眼睛看不见是因为心的蒙尘,他的修为也是如此,即便我能医好他的经脉,但是蒙尘的道心,我却无能为力啊。”
“即便是在这里?即便是在你的域中?”小女孩秀气的眉头蹙起。
“即便是这里,即便是在我的域中。”僧人点了点头,有些无奈,“我不是圣人啊,怎有拂去灰尘的本事?”
就算有,这种事情也是不可为的啊。
一阵风刮过,金色的麦穗左偏右斜,一片一片倒着,像是海洋中翻起的浪。
“没有别的办法吗?”折柳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皱起的眉头像是化不开的锁。
不应如此的呀。
僧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少年失明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会失去一身的修为,在这禁灵之地,若不是经脉被封,限制了灵力消散,以他的修为在这里那么久体内还能有灵力,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像他和折柳之间一样,即便他逆转了时间却还是没能够改变她的逝去。若不是他将自己一半的修为和魂魄注入她的身躯之中,恐怕在此方天地时间恢复的那一刻她就如烟尘消散了吧。
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圣人来此都无法让其发生变化,但是未来的事情,或许一个普通人都能让其产生不可预料的情况。
僧人站起身,他要去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作出的承诺了。
“我还有多长时间?”折柳望着苦酒开口问道。
“我身死之时。”僧人笑了笑。
“我想去外面看一看。”小女孩笑了起来,朝僧人张开了双手。
白衣僧人抱起小女孩,一挥袖子,裹挟起陈初和顾晚,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这片金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