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轮“大保健”之后，K组的休息时间终于到了。

志愿者们陆续离开，有的去了餐厅，有的去了活动室，有的去了假山公园。

“临时同桌”陈健屁股都没挪一下，手机连上充电宝，继续朝着敌方水晶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沈飞走出房间，无所事事的四下打量，发现刚才被陈健怼过的那个老爷子正倚在栏杆上，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

“大爷。”

老爷子一愣神，发现一个盛着温水的纸杯被递到了自己面前，连忙有些惶恐的接了过来。

“刚才那个小胖子的话，您老别放在心上。”沈飞微笑道。

“怎么会呢，来，小伙子，坐下聊聊？”

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老爷子姓张，沈飞也没细问名字，便张伯这样的叫着。

怎么说呢，沈飞还挺爱和这张伯聊天的，觉得在这么多生无所恋的小白鼠里面，张伯算是比较有温度的一个。

“张伯，我能问您一件事吗？”聊了一会儿，沈飞话锋一转道。

“小沈你说。”

“您真的相信这帮人能治好咱们的病？”

“我才不信呢！”张伯哈哈一笑。

“那您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呢？”

“嘿嘿，还能因为啥，不收费呗。”

沈飞一听这可来兴致了，他来这儿是因为没钱吃饭了，管饭就行。这位老爷子更逗，免费就行。

知音啊！

“那您在家呆着也没人管您要钱啊，不比在这儿自由？”沈飞又道。

“小沈啊，你不懂。”说着，张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

“张伯，您这身体……”

“舒服一秒是一秒，为了多活个三两天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有意思么？”张伯吐出一个眼圈，豪气干云道。

“嗯，也对，还是您老看得通透。”

张伯深深吸了口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咱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这病，那就是个无底洞啊。前后加起来，已经做了大小三次手术了，统共搭进去六十多万，咱们都是普通家庭，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的确，但凡进到这里，没几个命好的。”沈飞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今年都八十二了，早特么活够本儿了。但是架不住孩子们孝顺哪，非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病。有时候我也恨自己，这病治不好也就罢了，你说怎么也不快点儿死了呢？”张伯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张伯，看您说的，您这身子还硬朗着呢。”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我这一天不死，孩子们的钱就一直往里填，我那孙子今年都二十九了，婚还没结上呢，你说我这不是在糟践孙子买房子的钱吗？”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不容易啊。”沈飞叹道。

“所以我就来这儿了，管他好不好用呢，只要别再让孩子们继续花钱，把我这把老骨头剐了都行！”说到这里张伯哽咽了一下，又道：

“这样一来对孩子们那边也算有个交待，大家彼此良心上都过得去……”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沈飞轻声道：

“张伯，您是个好父亲。”

“小伙子，相信我，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一样。”张伯重重拍了拍沈飞的肩膀。

“是么？”沈飞嘴角挤出一抹苦笑，在脑中想象出一个父亲的模糊形象，高大威武，脊梁笔直，但那人的五官却永远是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