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的神情很是坦荡,回道:
“你莫要听那两个死八婆瞎说,什么死不死人搞得跟凶宅一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程叔公的老婆我们都喊她梅阿婆,上个月梅阿婆因为心肌梗塞半夜去世了,仅此而已。”
“这是梅家的祖屋,阿婆生前对它特别爱惜,荣登极乐后更不会对屋里的租客如何,你莫要担心。”
“我老实同你讲哈,程叔公与梅阿婆恩爱了一辈子,整条巷子都公认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跟戏文里的鸳鸯伴侣一样。”
“哪怕阿婆没给程叔公生个儿子,他都对老婆不离不弃一辈子。”
“没良心的反倒是他们那两个女儿,出了国就不肯回来了,母亲病逝都没回来奔丧,真的是不孝!”
“程叔公应该是心里太难过了才会招租你们一家,也有可能是希望这么大的房子能多点烟火气,不然你们都没这个机会哦我同你讲。”
“靓仔啊,我阿泰的为人你随便去打听,谁提起不会说一声厚道仗义?”
“你一个外乡人我更是没必要说谎丢脸丢到你跟前,程叔公这桩事你从谁那里打听都不如我告诉你的真实。”
高焱听完阿泰的慷慨叙述,心里不震惊那是骗人的:
“啊?内里竟然还有这些隐情,是我疏忽大意了,应该多问几句程叔。”
阿泰冲着他摆摆手,道:“没用,你问他一定不会多说,当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师,两个女儿居然变成了那个样子,你明白我意思吧?”
“哦——明白明白!”高焱反应了过来,默默在心里一声叹息。
程叔公本就是十分看重人品与脸面的体面人,两个闺女在母亲丧事期间都没回来,想来他这个当父亲的必定被街坊邻里背后戳脊梁骨。
都说爱人如养花,自己精心灌溉还送出国留学的精英,居然连母亲丧事都没回来。
高焱又听阿泰的意思,程叔公两口子也没再生儿子,而是把时间精力金钱都砸在了闺女们身上,想来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
可这俩闺女咋就没能回来奔丧呢?
说到底,最伤心难过的是程叔公,但他又要强怕是连负面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
高焱领着二闺女抱着一大堆锅碗瓢盆床单被褥回到家,再与程叔公打照面时他却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像是这种要强又体面的人,你对人家流露出怜悯反倒是一种折辱。
高焱就当不了解真实情况,自然而然与对方热络寒暄。
回屋后他特地叮嘱:“二梨,今天在小卖部听到的话,对谁也不能说晓得没?”
高二梨重重点点头答应下来:“嗯嗯!”
待到高焱转过身,二闺女忽然又说:“爸,我们以后指定好好孝敬你,绝不会抛弃你不管。”
高焱不自觉虎躯一震,能从这么小的闺女嘴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不感动咋可能?!
他缓缓转过身试探着问:“二梨,不恨爸爸以前苛待你们?”
原主在闺女们这里作的孽,高焱得确认一下会不会影响自己以后的慈父KPI进度。
仰着一张精致鹅蛋脸的高二梨,双眸一瞬不瞬真诚对视老爹,坚定回复:
“不恨,爸爸对我们越来越好,我们长大了也会反哺爸爸,老师教过我们要像乌鸦反哺一样孝顺父母。”
这一次,高焱心里可没多少感动,二闺女明显是在撒谎,同时还在给老爹画大饼。
原主对闺女们的伤害是经年累月深埋心底的,像高二梨这种天生就有心眼子的孩子,咋可能轻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眼下说这种漂亮话,不过是刻意画大饼稳住高焱这个当爹的,哄着他好好将她们姐妹养育成人。
闺女聪明有心计高焱并不反感,人活一世谁能没点利己想法?否则,到了社会上还不得吃大亏。
况且,以前的闺女们确实是被苛待怕了,如今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能依赖的只有高焱,不给他表孝心画大饼还能咋办?
“二梨,你有这份孝心爸爸很开心。”高焱中规中矩地给出了回应,觉得没必要趁机再教育点什么,便打发孩子:
“不早了,快去洗漱吧准备睡觉。”
说再多不如经年累月地付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二梨不是高焱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降服的普通孩子,这丫头生来就超级有主见。
闺女们洗漱准备睡觉,高焱则是出去院子里抽支烟放松放松。
二楼隐约传来钢琴声,他知道是程叔公在弹琴,只不过手法很是生疏,曲不成曲调不在调。
鸳鸯双栖蝶双飞,单留一只徒伤悲。
……
次日,天刚蒙蒙亮。
睡在客厅三人沙发上的高焱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起身掀开窗帘一角,看到的是程叔公在清扫院子。
上了年纪的人一般睡眠比较少,程叔公最近又遇到了事情,晚上睡不着早上起得早又刻意让自己忙碌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太闲容易思故人。
忙一点,让自己闲不下来,思念的人才不容易挤进来扰人心神。
高焱抓紧起身洗漱,而后去到院子里一起帮忙:“早呀,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