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君坐在镇卫生所的病床上，头上还扎着绷带，一脸苍白的她呆呆的看着面前发黄的墙壁，旁边人来人往的医生和病人家属似乎都不在她的眼睛里，张美君觉得自己现在很平静，什么都不想了，不去想大儿子的婚事，不去想小儿子的伤势，也可以不去想女儿的失踪，更可以不去想那个“家”！

张美君慢慢的下了床光着脚站在床头边，轻声的唱起了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越唱越大声，越唱越觉得心情好多了，张美君自己都有点诧异怎么我会唱这个黄梅戏，管他了，“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张美君边唱着边走到一个个病床边停留一会儿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她的脸上带着笑容，边走边唱着，完全无视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

张美君光着脚走出了病房，走到了走廊里，“你我好比鸳鸯鸟……”的声音回荡在有点狭窄的走廊里，几名医生终于出现在她的身边……

别人都在说张美君疯了，医生说张美君情绪有问题，精神上不稳定，还有人说张美君得了精神病。张美君觉得自己很健康啊，没问题，她能一口气喝下两大碗稀饭，以前她可是只能喝一碗的，现在的她精神也很好，头不痛了，怎么会有病？

张美君不想在医院呆下去了，可是医生将她换了个病房，不让她走，如果她要走，必须有家人来接，可是为什么还没人来接我离开这儿，我不喜欢这儿的味道，不喜欢这儿的屋子，嘿嘿，我喜欢花的香味，“好一朵茉莉花……”张美君唱了起来。

杨康跟着杨大壮步行了20里路，早上吃的包子和稀饭早就见底了，腿脚发软的杨康又累又饿又热，没想到这个身体会这么穷，这个父亲的口袋里仅有10块钱的大团结，结算完住院的费用医院结余了50元是要还债的。两人靠着两条腿走到镇上，杨康看着面前的老父亲一脸轻松的样子，深感无力。

来到镇卫生所，杨康迫不及待的一屁股挤在大厅休息的长椅上，摸了摸脸上的汗，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又臭又脏。我靠，这90年代的日子真难过啊！

杨大壮有点歉意的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小儿子，身体还没恢复就带着儿子出院了，可是真没办法，家里没有钱继续住下去，地里还有一堆活要干，美君这里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杨大壮站在大厅里，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不自觉得搓了搓双手，和在县医院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拥挤忙碌的人群。

杨康捏了捏自己酸疼的小腿，看到脚上那双早就看不出来是啥颜色的解放鞋了，这双鞋明显偏大，破旧不堪，并且露出前面的大脚趾，幸好脚还没磨破，看来这双脚其实还是经常走路的。

杨康看到老父亲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又得自己出马了，不识字的老父亲又不太敢去问人。

杨康起身招呼着杨大壮随意的挤到一个窗口边，高高的水泥柜台，上面是一片铁栅栏，露出一个小洞，“同志，麻烦您帮我查一下……”杨康卡壳了，糟糕，他妈叫什么，硬着头皮挤出去找到嗫喏着站在人群外的老父亲问出来后再挤进去。

杨康让自己忽视刚刚问询人员那奇怪的眼神，带着杨大壮，两人转了一圈找到了在最角落的一间病房，还没跨进病房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高声唱歌的声音，唱的好像是《东方红》，杨康边走边想着唱的还不错的感觉，声音够高够亮，这时候的病房竟然还可以唱歌啊！？

房门的卡扣竟然是扣在外面的，这是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吗？走进病房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蓬头垢面的坐在病床上唱着歌，头上打着绷带，对他们的进入视而不见。

“美君，美君，你怎么样了？”杨大壮忙快步走到床前望着在独自唱歌的她，张美君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用呆呆的眼神盯着卫生所的白墙，脸上带着笑唱着“好日子，今天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