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君跟着梨花往前走,这段下坡路此刻正迎着大上午的太阳,刺目的阳光只照的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个个炫目的光点射在身上,可是却觉得好冷。
跌跌撞撞的被梨花拉着跑到小河边,一堆人围在那儿看热闹,张美君满脸通红的跟着梨花挤了进去。
她的儿子杨康此刻瘦小的身子光着,被人将双手绑在背后跪在地上,一个壮汉用大手压着他的头,像只待宰的狗一样。
张美君觉得那只大手像压在自己身上一样,我就是那只狗啊!
张美君的内心翻腾着冲过去,用尽全力拍开那人的大手,抱住在不断挣扎的小儿子。
“小康…小康…”张美君哆嗦着拥着儿子,想解开捆绑着儿子双手的绳索。
“不准动,他会打人,这个疯子必须关起来!”队长母亲一把推开张美君。
“你养的祸害,把我小孙子头都打破了,要是我的乖孙有个好歹…呸”,一口浓痰吐在张美君的斑白的头发上,“你等着,我的乖孙肯定没事,这次我们村绝对不能留着他了!”
黄色的浓痰有的黏在张美君的头发上,有的顺着头发往脸上流。
张美君呆呆的看着儿子嘻嘻的笑着,一边嘴角有片青色的碎叶,一边嘴角口水往下滴落,脸上满是尘土,赤着身子浑然不顾的在地上打着滚,张美君心疼的上前抱住自己的儿子,遮挡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我的小康,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原来他是多么的聪明伶俐,原来他是多么的人见人爱,原来他是我的希望啊!
“这个疯子要赶紧关到派出所去,看他都把人打伤了!”
“原来只以为他傻,没想到还会发疯打人!”
“我听说她家女儿在婆家可孬呢,我跟你说啊,听说她女婿在外面有人了!”
“嘿嘿,他们一家有个好的吗?又疯又傻又穷又憨!”
张美君紧紧抱着在傻笑的儿子,木然的抱着,仿佛这样能汲取到想要的温暖。
作为下乡知青的她,原来一向自持有文化的她,原来一直看不起的这些乡下人的她,何时过成眼前这个样子?
当年那个梳着又黑又亮的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子去哪儿呢?当年那个穿着一身黄军装志在服务人民的她去哪儿呢?当年那个拿着书在校园的清晨高声朗读的的她去哪儿呢?
张美君觉得头很疼,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经常头疼得厉害。
“张美君,我呸,我告诉你,我儿子这会儿带着我孙子去看医生了,我们要去报警,把这祸害抓起来,这事没完!”队长的母亲指着骂道。
“大娘,我求你了,小康不是故意的,他吃了药已经控制住了,不会随便打人的!”张美君哀求着。
“我去你娘的,你不是自诩文化人吗,连儿子都养不好!养了个疯子的文化人!”队长母亲看着张美君穿着那件灰呼呼的衬衣,斑白的短发,满是皱纹的额头,暗黄的脸色,围着那条破旧的格子围裙,灰头土脸的样子,哪还见当年勾引我儿子的骚样,心里觉得可解气了。
我呸,当年那个张美君穿着一身黄军装梳着小辫子,鹅蛋脸丹凤眼,得意自己是会识字的城里人,竟然还看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看如今过得什么日子?老太太越想越舒畅。
再看看她那个疯儿子,又想起来刚才看到的小孙子头上的血,火气又上来了,“张美君,你家大壮呢?就让你个没用的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