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墙上的挂钟丝毫不理会旁人的感受,独自在那儿转个不停。房间不大,六十平米左右,却很温馨,主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那是妈妈的房间,这扇门会在晚上的十点半准时打开。
但今天不行,刚刚妈妈来电话,超市今天晚上大盘点,要晚些才能回来。行吧,反正男孩已经习惯了。
客厅略显狭小,一台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屏幕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它很少有机会开启。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是新闻上报道的什么叫作“超级月亮”。月光透过几净的玻璃,洒在白色的茶几上,留下一道亮色的菱形痕迹,宛如月光下的天鹅湖。
田园风格的布艺沙发上摆着几本书,借着冷清的月光,是《红书》和《犯罪心理学》。
《红书》大约从三分之一处打开,倒扣在《犯罪心理学》上,看上去就像一艘迎着夜色在大海中航行的帆船,月亮是指南针,勇敢是动力,白色的帆就是航海者的信念。
沿着铺在地上的月光向前是厨房,厨房收拾的十分干净,光亮的白色大理石灶台被擦得锃亮,无论是一尘不染的客厅环境,还是不见一丝油垢的厨房,无不昭示着这家女主人的利索与热爱生活的态度。
这时,次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衣走出来,看样子大概七八岁的年纪。他一手揉着眼睛,缓慢地走进厨房,看着放在灶台上的饺子未动,又转身看看那扇关着的卧室门,他知道妈妈还没有回来。
男孩走出客厅,他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俯身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的屏幕骤然亮起,映亮了男孩的脸,他皮肤白皙,一双长眉下的眼睛格外好看,就像春天迎风而开的粉色桃花,在眼尾处落成一弯清澈的浅泊,在月光下泛着涟漪,又好似散落黝黑天穹的繁星,熠熠生辉。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半了,平时妈妈晚班也会在十点半前到家,今天说是加班,男孩不禁有些担心。
两人相依为命,妈妈就是生活的全部,是全世界。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长得很漂亮,据说以前是昆曲剧团的演员,男孩完美地继承了妈妈的优点,是个漂亮的孩子。
男孩自从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爸爸,在很小的时候,他会好奇——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他会在吃饭的时候,用眼睛偷偷地瞄着妈妈,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妈妈微笑着,放下碗筷,温暖的掌心揉搓着男孩的头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等辰辰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了,”妈妈还会故作神秘地哄道:“爸爸可是个了不起的人,是去执行一个了不起的任务。”
日子一天天过去,男孩从小班升到大班,再到一年级,渐渐的他也就不再提起爸爸,因为他偷听到街邻说,他爸爸是个赌徒,因为欠了巨额的赌债,跳楼自杀了。但是,他不信,他坚信爸爸如妈妈说的一般,是个了不起的人。
凌晨时分,电视上的节目已经播出完毕,只有新闻在一遍又一遍地重播。男孩拿起倒扣的《红书》,开始翻开,电视权当背景音。
他才刚翻了两页,就听电视里一个主持人故作悲伤的语调播报道:“近日,被称为‘暗夜幽灵’的连环凶手再现身,经警方通报,他在一年间杀了五人,其受害者都是夜晚独行的女性,在此,我代表市政府向广大市民发出叮嘱,女性朋友最好不要在夜间独行……”
又是这个人。男孩看过很多记录外国连环杀手的书籍,他知道这种专挑女人下手的杀手,多是对身边女性的仇视,进而把变态的心理投射到与这一类相似的女人身上,可以说是一种带有报复性的享乐型杀手。
男孩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男孩趴在阳台的窗户上,看着晦暗的夜色,他想在零星出现在街道上的身影中捕捉到妈妈的影子。
男孩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是恐惧。他有些担心,他甚至觉得那个电视上说的连环杀手就潜伏在妈妈的周围。
想到这,男孩不禁哆嗦了一下,他赶紧跑到沙发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妈妈的手机。
等待音响起的几秒,男孩觉得非常漫长,他一手搅动着电话线,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妈妈接起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自动切断。男孩攥紧话筒,浑身颤抖不止,他感到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被抽干,正在慢慢失去温度,在不久的时间内会失去呼吸,体温,直至僵硬,冰冷。
踢踏——
踢踏——
女人警觉地回过头,入眼一片黑暗,抓在单肩包上的手用了些力。几秒后,见没有异动,女人转过身朝着胡同口大步走去,这条胡同长270米,只要过了短短这段路,前方就是主干道,想着她便小跑了起来。
踢踏——
踢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