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带血的痰,很嚣张。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谍战的电影里,我党的谍子被小鬼子抓获折磨时要么坚贞不屈沉默寡言要么气冲斗牛嘲讽全开,而在后者的情节中,谍子总会在被敌人狠狠折磨后往地上吐一口血痰,然后再用睥睨蔑视的眼神看着你以表达一种“小鬼子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有什么手段别客气尽管往爷身上招呼”的豪迈气概。
而通常敌人在受到这种行为嘲讽时总会失去理智大怒喊道“气死偶嘞”然后给予谍子更加狠戾血腥的虐待和折磨。
以前张临寒在看这类电视的时候总是很难理解他们的行举,且不说智商常年下线的反派,就是谍子的行为也很不可理喻,为什么落到别人手里的时候不想着如何想尽办法逃生反倒是要不停地激怒对方?生命诚可贵,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可贵的了,活着总是好的,至于好不好看则无所谓。
但现在,他理解了。
他也跟所有谍战片主角享有了同等的命运——“被敌人抓获并虐待”,亲身体验过这种感觉后,便明白了,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比你的生命更可贵。
给自己做人,不管有钱没钱,不管有妞没妞,不管有名无名,不管有命没命——总是要比给别人做狗好一些的。
看看那边那个虽然站着但跟跪着没什么区别的“邹大师兄”,想跟他一样吗?
想,就答应这个把自己捆了三天三夜、殴打了三天三夜、拔掉了自己所有脚趾甲、害的自己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觉的武当派宋大师兄,说我受不了了,我想当一个风光的武当弟子,所以我打算把我那个垃圾师父卖了投奔你们。
不想,往他脚上吐一口痰就完事了。
张临寒不想,就吐了口痰,不过可惜身子一动就痛,所以那痰吐歪了,没吐到他脚上只吐到了地上。
“可惜啊......”张临寒心想。
这口痰囊括尽了张临寒想说的一切——“老子才不想进什么狗屁武当派麻烦你收起那一套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看了不仅想吐痰而且想骂娘”。
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个放肆的少年,不知道他是真的无畏还是在找死。
神秘少年也惊呆了,然后神采奕奕地望着张临寒。
邱逑裘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师兄的“攻心计”失效。
邹星幕狂喜,因为他知道少年必死无疑。
鱼朝阳鱼负阴转过身去,他们不敢看师兄发怒时的神情。
“你求死?我便成全你罢。”
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宋朗清面无表情,不动如松。
须臾,仿佛一阵风吹过他的衣衫,袖袍微摆,手掌探出,覆在少年小腹上。
“砰!”少年身后的石柱猛然颤抖,石屑簌簌落下,须臾,终于平静。
如果有人可以绕过少年看到他身后的石柱,便可发现柱上与张临寒小腹处平齐的地方印下了一个“入石三分”的手掌印!
张临寒面色霎白、肌肉一阵抽搐、汗珠滚落如雨、五官拧结在一起,剧痛难耐。
原来,方才宋朗清瞬息间在他的小腹处“印”了一掌,掌力深厚之极,足以在穿透少年的身体后仍然在石柱上留下痕迹!
人体有“三丹田”,上丹田藏神,位于眉心之处;
中丹田蕴意,位于胸前膻中大穴;
下丹田集气,位于脐下三寸之处。
丹田于人体有莫大效用,尤其是下丹田,被称为“命蒂”,倘若毁去,且不说武功如何,便是性命怕是都无法保全。
如今宋朗清那快若无影的一掌印在了张临寒的小腹处,登时便毁了他的下丹田。
武功尽废,命在旦夕。
宋朗清淡漠地瞥了少年一眼后便不再关注,临走前对邱逑裘说了一句——
“随你处置。”
邱逑裘点头,而后对着张临寒吃吃怪笑,便好像饿极之人突兀地看到了一盘丰盛的大餐似的。
鱼负阴鱼朝阳不喜血腥,便先走了。
神秘少年深深地望了张临寒一眼,离开了屋子。
邹星幕表面上平静自若,实则狂喜异常,他幸灾乐祸地想道——死老头,如今你得意门生已然被毁,你还能得个善终?!
他想着想着,愈发觉得快意,竟大笑出声。
笑声久久不息。
......
半夜三更。
月儿高挂,清明如镜。
月光透过窄窄的窗户浅浅地落在了少年青紫肿胀满是血污的脸上。
他垂头不动,有如一个死人。
忽然,“嘎吱”地一声,房门轻轻打开,再轻轻合上,一个娇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她脚步轻盈,身如灵雀,虽然面色微微有点苍白,容光却丝毫不减,反倒增添了一分西子的柔弱可惜之意,令人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悄悄地走到少年面前,待看到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和满是血污的脸后,不自禁地惊呼一声,然后吓得赶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再发出声响。
她自小在山里长大,心思纯净,虽然习惯了剑口上过活的除恶任侠日子,但也不曾见过如此非人道的行举,于她而言,杀人就是一剑的事,一剑,或斩或刺,杀死敌人即可;哪里还用折腾那么多,至于反复不断地折磨、虐待更是想都没想过。